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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之舞(5/7)

不信不是我胡扯,而且他还要去等老婆和儿子,去紧盯着那条暗淡小路的尽头。第五天和第六天,鬼魂还是没有出现。

第七天,又是那个时辰,暮霭如嬉如戏聚在祭坛上空,夕阳把石柱变成生日蜡烛,风铃摇响时天地间渐渐有了鼓声。我说:“路,你听。”路点点头,很兴奋。先是歌唱一般的笑声自远而近,随后那一男一女又说话了。

“上回你说什么?你能给我证明人有来生?”

“不错。”男的说“上回我们说到哪儿了?”

女的笑一笑,说:“上回你证明了没有脱离开主观的客观。”

“对了,就是说一切存在都是主观与客观的共同参与。现在我们来说说虚无。”

我摇一下轮椅的摇把,纹丝不动。路却漫不经心地把那只放大镜在手里玩得自由自在。

男的说:“当我们说到无的时候,必须相对于有。杯子里没水了,杯子有;屋子里没杯子了,屋子有;山上没屋子了,山有;世界上没山了,世界有。一切无都是相对于有说的。而一切有却不必相对于无。有就是有,不必相对于什么。不信你试试。”

“杯子里有水,水还不是相对于杯子吗?”

“水有,杯子也有,你没能相对于无。而且对于有来说,这也不是相对,恰恰是绝对。”

“我的院子里有树,不是可以相对于你的院子里没树而言吗?”

“不对不对,我的院子里没树一点不影响你的院子里有树。我的院子里没树是相对于我的院子有,你的院子里有树却没法相对于你的院子没有。”

“我把院子拆了!”女的哈哈大笑。

“哎哟,我让你钻了个空子。让我想想。”

蓝烟紫气龙飞凤舞,在祭坛上翻转升腾。“路。”路便把放大镜举在我眼前,放大镜里,千万条七色彩虹纵横交织变幻无穷。

“院子拆了,你的树长在哪儿?”

“长在地上。”

“地还不是有吗?我是说,不可能无中生有。”

“我把地刨了。”

“剩下什么?”

“空气。”

“空气不还是有吗?”

“把空气抽光了。”

“剩下什么?”

“真空。嗅对了,空间还有。”

“我说过,你懂事。”

女的大笑不止。

过了一会女的问:“要是什么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呢?”

“你的意思是说,空间、时间、一切一切都没有了,是吗?”

“是,怎么样呢?”

“那就等于0。绝对的虚无是个0。0的意思是什么?是绝对的没有。结果是说,绝对的虚无是绝对没有的。”

女的大概在想。

“嗯?”

“嗯。”“所以虚无是相对的,存在是绝对的。”

好一阵子悄然无声。

随后鼓声又响起来,祭坛为之震荡不已,象是心的跳动,象是徐缓的舞步,渐远渐弱,渐悄渐杏。天地沉寂时独见祭坛在夜里披着星辉和月色,无数幽幽白光。四周铃声如歌。

我还是认为,那对老人死的时候很坦然,很轻松。世启仍然坚持说不是这样,是很痛苦,至少是很伤心。

他们为什么要去死呢?

“也许是别人都看不起他们,他们痛苦极了,”世启说。

老孟说:“为什么不会是他们自己太看不起自己,所以痛苦极了呢?”

“不对,”我说“准是他们发现了,活着毫无意义。”

老孟说:“那样他们一定非常沮丧,不会是很坦然。”

“也许是儿女不孝,他们伤心透了,”世启说。

老孟说:“为什么不会是,他们相信自己是个废物是个累赘,而伤心透了呢?”

我说:“一定是他们看出生活太不公正,太不公正了。”

“那样他们一定是非常失望非常失望,”老孟说“他们就不可能很轻松。”

世启说:“也许是他们想得到的东西没得到,痛苦极了。”

“他们痛苦极了,干嘛不会是因为,他们想得到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可能得到的呢?”老孟说。

“他们感到命运太难捉摸了,”我说“人拿它毫无办法。人根本没办法掌握它。”

老孟说:“结果他们承认自己是个笨蛋,怎么会死得很坦然很轻松?”

“也许是他们想干的事没干成,伤心透了,”世启说。

老孟说:“为什么不可能是,他们想干的事本来可以干成,可他们没有尽心尽力地干所以伤心透了呢?”

我对老孟说:“照你说,死是挺可怕的了?”

“我没这么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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