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大街上。不远处有个电影院,刚才他们就是在那儿下的汽车。
他们只好又往回走。下班的人已经少多了。
路边的低洼处结了一条一条的冰,几个小孩儿在上面打出溜儿。女的不住地回过头去看。
“你倒是走不走…”男的本来又要发火,但他发现她是在看那几个小孩儿。
“我还以为是他呢。”女的慌忙说。
“谁?”男的也停下来,朝那几个小孩儿望着。
“不是。长得有点儿像。你看那个最小的…”
他们指指点点地看了一会儿。几个孩子在冰上玩得正来劲儿,红红绿绿的,象几个毛线团。
“走吧。”他用儿童车的轮子碰了碰她。
“走吧!”他又说。
“那孩子比这孩子长得还好看。这孩子也不错。”她还是不住地回过头去看。
他们又走过了两个胡同口,都不是。
女的一直没完没了地说着那个孩子:“你说是怎么回事?人家都说,私生子都漂亮,也都忒聪明…他妈要结婚,要不谁舍得把自个儿的孩子给人呢?那男的可也真是…”
“瞧着脚底下!”
“可就是…四岁半,我还是觉着太大了点儿。”
“反正不会象自个儿的一样!”
“不是,我倒不是担心这个。我是担心…”
男的猛地扭过脸来看着她。女的也忽然停住了脚步,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似的。
“你说,他不会害怕咱们吧?他懂吗?他才四岁半…”女的终于说了出来。
风更大了。什么地方的破铁盆被风刮到了地上“叮啷哐啷”地响。他们茫然地走着,也忘记了注意胡同口上的路牌。
其实,这件事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想到,可不知怎么,他们都没说出来过。也许是,只要不说出来,这事就还仅仅是可能;或者是,有几次要说,又都被别的事给岔开了…
“你说,是要男孩儿呢?还是要女孩儿?”她坐在床上,重新绕着她那些宝贝毛线。
她一有富余钱,就爱去卖毛线的地方转悠,买些花花绿绿的毛线回来,也用不上,就都堆在箱子里。那天晚上,她把那些毛线都翻腾了出来,一团一团地重新绕。
“男孩儿女孩儿倒没关系…”他说。他本来是想说这件事的,可被她打断了。
她说:“就是,反正现在男孩儿女孩儿都这么花花绿绿地穿。”她是说那些毛线。
他没再说。他想,也许不会…
有一天夜里,她又被他的喊声吓醒了。他总做噩梦。外面正下着大雨。
他点了一支烟。“要就要个大点儿的。”他忽然说。香烟的红光时明时暗。
“再睡会儿吧,还早呢。”她说。路灯还没灭,树影在墙上晃动。
“其他都听你的,我就这么一个要求。”
“太大了,我怕…”那时她就想说这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