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明晨的早朝仪式上再次提出废后之事,如果明天此事仍未获进展,它的搁置无疑将会给无忌等反对自己的人争取时间,另外也会使支持自己的势力尤其是高宗皇帝丧失信心。既然无忌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迹,他只要稍微使用一点权术,她就有可能无声无息地永远消失。
只要稍加权衡,武则天不难看清自己现在所面临的险恶处境,在支持她的人中,除了李义府之外,尚有礼部尚书许敬宗。李世勋眼下面目不清。而反对她的人却浩若尘沙:左右仆射褚遂良、于志宁、大尉长孙无忌、侍中韩瑷、中书令来济、大将裴行俭…高宗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与宠爱虽然已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,但武则天深知“月盈而亏”的道理。况且李治生性怯懦,在朝廷重臣面前形同傀儡。想到这里,武则天已毫无睡意,再一次将熟睡中的李治推醒…
第二天拂晓,文武百官齐集于太极殿外,等候皇帝早朝。长孙无忌表情严肃,眉头紧锁,不安地来回踱步,仿佛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。他知道,今天的早朝不同往常,也许关系到朝廷和他本人日后的命运,昨天晚上,他秘密将韩珍和褚遂良召到自己的府第,几乎一夜未眠。
褚遂良趁着平明时分浓浓的秋雾,悄悄地来到无忌的身边,他告诉无忌,就在半个时辰之前,他获悉了大将、长安令裴行俭被迁谪外地的消息,裴行俭掌握着京城的御林军,现在突然被贬也许透出了一个不详的信号。
长孙无忌微微颔首,没有说话,但显然也吃了一惊。几个月前宰相柳奭被迫辞职,现在又走了一个裴行俭,看来武氏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向自己逼近了。自从武则天十四岁入宫以来,他从未将这个女人放在眼中,可如今,他仿佛一觉醒来,肌体上的一颗小疖已长成了一个巨大的毒瘤。
一群大雁自北向南,掠空远飞,给四周凭添了一层冷寂而萧杀的气氛。
殿外的铜钟骤然响起,打破了拂晓呆滞的空气。大臣们鱼贯入朝,来到太极殿内。
长孙无忌看见高宗皇帝端坐于御椅之上,目光矜持而冷漠,与以前判若两人。这是无忌第一次在大殿之内感觉到天子的威严,虽然它因情绪激动而显得稍稍有些失控。
大臣们入朝甫毕,皇帝陛下即以肃穆的眼光久久扫视着群臣,然后用手指有节奏地弹敲着御座的扶手,迟迟没有说话,整个过程犹若经过预演。
当皇帝以满含责备和警示的目光注视着无忌时,长孙无忌不禁打了个冷战。
“皇后王氏扼杀公主,又以妖巫之术诅咒寡人,依法当诛。”高宗从容而自信地说道“姑念她随朕多年,今免其一死,朕意将她废黜,改立武昭仪为后。”
高宗话音未落,右仆射褚遂良侧身上前,拱手奏道:“陛下,臣有职责劝谏圣上行此废立之事。王皇后是先帝大行皇帝亲自从后宫挑选出来,侍奉陛下的,先帝临终前,曾握着臣的手说,‘朕将好儿好妇,托卿辅佑,’陛下亦在场听见,皇后王氏扼杀小公主一事并无明确证据,草草废免,臣恐民意难服…”
高宗冷冷地看了褚遂良一眼,未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头。
礼部尚书许敬宗上前启奏:“陛下,臣在修编国史时曾知悉,一个寻常农夫遇有丰收之年,尚可娶一新妇,况陛下贵为天子…臣以为,王皇后礼仪尽丧,在妇德上确有无可缩宥的缺失,加之她多年来未有子嗣,陛下现将她废却,实属圣明决断。”
紧接着许敬宗上前禀奏的是侍中韩瑷。他说道:“恕臣直言,废立皇后为国家之大事,现王皇后罪行尚未确证,若仅以未能生育一项而遭废,朝野震动,非同小可,势必会有损我朝元气,望陛下三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