闺阁的女子中重新挑选入宫未迟。…武氏曾经侍奉过先帝,这是有目共睹之事,难逃众人耳目。若陛下一意孤行,必然会给本朝遗下大患,望陛下深思。”
褚遂良将象牙朝笏放在地上,脱下帽幞,不住地叩头,不一会儿就血流如注,使人不忍卒睹。
“臣褚遂良把朝笏敬还陛下,求圣上恕臣之罪,让遂良尸骨还乡…”
褚遂良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违抗圣意,不仅文武大臣没有想到,即便是高宗本人也是始料不及的。
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大极殿内鸦雀无声,笼罩着一股死一般的岑寂。高宗李治亦显得不知所措,他的脸上红一阵,白一阵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正当君臣相顾,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,高宗身后的黄褐色幕帘轻轻翕动了一下,一个尖利的女人的声音突然在殿内响起:
“把这个老东西拉出去杀了!”
武则天话音刚落,早有两名武士上前,拽住了褚遂良的双臂。
长孙无忌凛然一惊,仿佛从昏睡中突然被窗外的雨声惊醒。从朝仪开始到现在,他一直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唐突从事,以免在危急关头罹下大祸。可是眼下他已不能不有所表示了。他的语调和仪表已全无往昔的镇定、从容,犹若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钳制着他的咽喉。
“褚遂良就算有罪,可身受先帝遗命…”
无忌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哀告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显得不伦不类,除了褚遂良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了他一阵之外,朝中群臣和高宗皇帝准都没有注意到他。
无忌意识到在今天的早朝仪式上,他与幕帘之后的那个女人尚未交锋就已落败。他感到了一种难言的耻辱,但他并未想到,他若要洗刷这一耻辱恐怕已没有时间了。
褚遂良被两名侍卫拖出去之后,高宗宣布退朝。
这一年的十一月一日,册封武则天为皇后的典礼在太极殿外举行。典礼的规模和声势几乎超过了皇上的登基大典。英国公李世勣亲手将皇后的玉玺交给武则天。随后,在鼓乐声中,武则天在侍女们的簇拥下来到肃义门,接受百官的贺拜。
在册后大典举行的同时,王皇后和萧淑妃因谋行鸩毒,废为庶人,囚于后宫,右仆射褚遂良越礼犯上,被贬为谭州都督。
第二天一早,太监魏安急匆匆赶往武则天的新宫,他提醒皇后:既然褚遂良曾蓄意置皇后于死地,现仅仅将他贬为谭州都督,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一点?
武则天莞尔一笑:“褚遂良索以勇毅刚直在朝内著称,如果我草草将他杀掉,不等于是成全了他的名声了吗?”
过了一会儿。武则天又说:“倘若我一下子将他远徙黔州,那里的险山恶水只能使他的意志磨砺得更加坚定。现在,我打算逐级将其流放,我倒要看看一个忠臣良将的耐心能持续多久。”
“如此说来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“《尚书》上说,大凡英明的国君都知道借用大臣与百姓之力,但最圣明的君王却懂得借用天地自然之力。”武则天说。
“还请皇后娘娘指点。”
“世上的任何事物无一不是可以改变的,老子的阴阳互易之术讲的就是这个道理。”武则天道“就拿褚遂良来说吧,他现在一脸忠臣之相,但用不了多久,他会写信来向我求饶的。”
“这会儿,褚遂良在谭州还蒙在鼓里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