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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2节
离开○三所后,"老胡师"在来信中先是叹息,接着又是赞扬,说我虽然可惜地离开了自己的专业,有点"遁世"的消极,但谢天谢地总算从激烈的、无谓的争斗中解脱了——这也值得庆幸啊…读着这些信,一时无语。我想他大概再也不会明白我了。
很可惜——这才真的算可惜呢。我的那位兄长和导师本该是他的同类,他应该自觉地站到这一边。我的兄长最后吐chu的殷红的血应该溅到他的shen上才好,也许这样才会让他记住什么。我gan到更加愤慨的是,他正在不自觉地践踏什么,而它是我心中最可宝贵的东西…还有,他认为我退却了,逃遁了——我会吗?
退却的年代已经过去了。退却的机会再也没有留给我。我命中注定了要迎上去,要承受,要承受这一切。我说过我从属于一个特殊的家族,当我慢慢辨认chu这一点时,我就明白了该zuo些什么。我只有一zhong结局,就是迎上去,奔向那个我应该去的地方。这是非常光荣的。
我离开了那些嘈杂,只是为了更好地检视。还有,我要添一添创痛。我要好好地整理浑浑的思绪,把爱和恨的贮备好好咀嚼一遍。我会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钟。
柏慧,今天该是个时候了,有机会我将好好地谈谈你的父亲。
…失去了当面向你叙说这些的机会,大约是一生的遗憾。好在我仍然能够叙说;而且我们都是过来人,有了另一zhong达观与平静。在学院时,在你面前,我是一个燃烧着的山里maotou小伙子,惊悸未消,说不chu一句连贯的话语——特别是牵涉到我的家ting,我的shen世的时候。我只记得母亲在分手时对我的告诫:永远也不要对别人提起你的父亲…
由于那个chun天的丁香hua开得太茂盛,nong1烈的气味让我整个个人都眩yun了。在一阵恍惚迷离中,我忘记了母亲的告诫。
于是报应接踵而来。
我chu生在登州海角的一个小城里。这儿在民国初年有过一阵畸型的繁荣,倚仗了一个天然良港,海上贸易使它日益发达。小城的人见多识广,他们有幸不断在这儿迎接一些非带有意思的人wu。那些在中国近代史上被写过一二笔的人,当年就有几双脚板磕响了小城青砖铺起的街dao。一些新兴工业主、大商人,纷纷来到这个小城,拓展他们的一份事业。我的外祖父一家来得更早一些,当地人记得从一开始这儿就有这么一支望族。他们的主要产业不在这儿,这儿只是他们一个惬意的居住地。蓝蓝的海湾,密密的树林连接着洁白的沙滩,一年中有一多半时间风和日丽。而且这儿jiao通方便,风气开化,又免除了大都市的拥挤和喧哗。外祖父的前几代都是经营实业wu产的,最早还chu过一个清代官吏,作为第一批钦定的"金矿督办",到登州海角来"发凿山谷"。我相信当年的"督办"是一个fei缺,整个家族的兴盛显然有迹可循。反正到了外祖父这一代,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他们有多少资产了。外祖父走的也是当时大多数名门子弟的dao路:在大城市读书,寻机会到国外shen造——如果不是因为意想不到的一场婚姻,外祖父一定会在他二十岁左右chu洋。
他当时完全是疯迷了,为了外祖母不顾一切。外祖母只是他们府中一个shen材瘦小的使女,他们竟然难舍难分,后来一起从海港上逃走了。在外liu狼的几年中,外祖父结识了一些革命党;最后跟上一位荷兰籍医生学医,去了欧洲。归来时父母都去世了,外祖父和外祖母双双回到这座小城。这儿chu1于战略要地,由于有一个港口,又临近一个国内最大的金矿,几派政治力量都在这儿集结、较量。外祖父回来zuo的最重要的一件事,就是开办了当地第一所中西医院,并亲自担任院长。
他在多大程度上参与了当地政治纷争,我无法从外祖母和母亲口中知dao得太多。我chu生时外祖父已经不在人世。
从他那场奋不顾shen的恋爱我就明白了,外祖父是一个心怀热烈理想、追求完mei的人。他本来可以任意享用祖上的遗产,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。但他宁可让这一辈子波澜迭起、惊险丛生,而不愿重复一zhong陈腐老旧的生活。他勇敢地投入了自己只遭逢一次的时代,zuo了一个男人该干的事情。
这样的人往往不得善终。
一个人心中燃烧着希望,就不能害怕牺牲。牺牲对他而言是经常的事情。
我的父亲从小就在他叔伯爷爷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