哎,约翰,我倒很想到个工厂去看看。办得到吗?”
“香港有三万家工厂,那还不容易?大到很大的大厂,小到家庭作坊,色色都有。你想看什么样的?”
“嗯,我想去玛西的工厂走马看花参观一下,行不行?”
“我当然一切OK,”他说。
我们首先来到九龙的一个地区,这种地方你在香港的明信片上是怎么也看不到的。拥挤,肮脏,简直照不到一点阳光。街上挤满了乱哄哄的人,我们一路把喇叭按个不停,才算开了过去。
车子在一个院子里停好以后,约翰说道:“第一站到。这是生产衬衫的。”
我们走了进去。
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退回到了19世纪。到了马萨诸塞州的福耳河城。
这是个血汗工厂。
换不得半个字,十足地道就是一个血汗工厂。
又窄,又黑,又气闷。
只见好几十个女工,都扑在缝纫机上,干得真像连命都豁了出去似的。
除了表明生产效率高的一片机器喀哒声和马达嗡嗡声以外,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。
跟当年阿莫斯-巴雷特的工厂有什么两样呢!
一个监工匆匆走过来迎接约翰和我这个西方来的外宾。当下我们就由他带着去参观。那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。厂子是小得不能再小了,可是眼前的情景却是惨得不能再惨了。
那监工咭咭呱呱讲个没完,讲的都是中国话。约翰告诉我,说他是在夸他手下这帮女工的生产技术有多熟练。
“这里生产的衬衫质量是顶刮刮的,”约翰说。
说着他就停下来冲一个女工一指,那女工正以飞快的动作把衬衫袖予往机口里送。
“瞧!绝不绝,用双针缝的!这样的质量是世界首屈一指的!眼下在美国都还出不了这样的产品呢。”
我仔细一看。
说来遗憾,约翰本是随便找个例子让我看看的,可他却偏偏挑错了人。问题倒不在于这女工的技术,而在于这女工本身。
“这小姑娘多大了?”我问。
那小妞儿还是以熟练的手法只管埋头缝她的,没有理会我们。倒是好像还稍稍加快了手里的速度。
“她十四了,”那监工说。
他显然是懂一点英语的。
“约翰,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,”我悄声说道。“这丫头明明顶多不过十岁。”
“是十四,”那监工却一口咬定说。约翰也就听了他的。
“奥利弗,那合乎法律上规定的最低年龄。”
“我不是说法律上定得高了还是低了,我只是说,这个小姑娘才十岁。”
“她有身份证,”那监工说道。工作上用得着的英语他还是能对付两句的。
“让我们看看,”我说得很客气,不过也没有加上个“请”字。约翰的脸上始终没有一点表情,那监工就叫小丫头把身份证拿出来看。小姑娘慌忙找了起来。天哪,我又不能对她说我是不会敲碎她的饭碗的。
“喏,请看吧,先生。”
那头头把一张证件冲我一扬。证件上没有照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