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革命战士血肉模糊的照片,还有人民大胜利后,枪毙了的反革命一个个死相狰狞的照片。
你们要注意,时刻警惕,有很多国民党的残渣余孽改头换面留下来,革命小说告诉我们国民党溃败前安排潜伏人员,要破坏这座山城,破坏我们新中国的幸福生活。你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,对那些在阴暗角落偷偷摸摸鬼鬼崇崇的人,要赶快去派出所赶快找党支部报告。
不断的警告和训示,搞得几岁的孩子成天眼睛东瞅瞅西瞧瞧,心里充满了紧张和恐慌,觉得个个人都象特务。下雨天,个个人头上戴着头笠,遮住脸,阴暗的天色下,个个都不象好人。
我很少到王妈妈家去,一看到她那革命烈属骄傲的笑容,我就想起阶级斗争展览会,吓得赶紧手捂住嘴。白天一想,夜里就添恶梦。
倒掉铁锅里的洗碗水,我把铁锅往木板墙上的钉子上一挂,拿起筷勺,端起一摞碗,赶快离开厨房。王妈妈怕么儿,她只不过借机发泄几句,几句之后就会转移目标。果然,我刚经过堂屋左侧楼梯,还未跨进我家门,就听到她骂起来:“电灯这么早就拉亮!天还亮晃晃的,又不是看不到。政府号召要节约一度电一滴水,这幸福是用鲜血换来的。这个月电费肯定贵到娘心尖尖上去了,”她的声音又伤心,又气粗理壮。
我想复习数学,被那没完没了的声音吵得心烦,就只好到院门外去。天都黑得快垮下来,还说成白天?这电又不是你一个人缴费,每家每户分摊。我心里这么一咕哝,就马上想起被枪毙的照片,革命反革命,一张张挂满了墙壁。不知为什么,被枪毙的反革命裤子都掉下来,上面是血淋淋白花花的破脑袋,下面是黑糊糊不知什么东西。说是怕囚犯自杀,怕他们到刑场路上挣扎逃跑,统统没收了裤带。男人的那玩意儿怎么如此丑,而且只要是坏男人,挨了枪子,就会露出那玩意来?
3
乘凉的人,街沿摆龙门阵的人,全都回屋里去了。我在路灯下,默默地看着功课。眼睛开始打架,书页上字迹逐渐糊涂,扭动起来。我不时留意院门,怕被人插上,又要叫半天门,才会叫开。
我终于坚持不了,便拿起课本,端起小板凳,进院门。掩好重又厚的院门,拉上比粗杠子还长大的插销。院子里很静,白天的喧闹变得象前世的事,此时的寂静让人感到非常不真切。
阁楼门半敝着,我进去后,关上门。秋老虎过后,夜比白日里要低许多度,天窗不时吹进些许风,空气不那么闷热,但也不必盖薄被。我脱掉衣服,换了件棉质布褂,躺在麦席上,扯过被单搭在身上。忽然布帘那边,四姐和她男朋友德华在床上翻身的声音传入我耳旁,我的瞌睡顿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。
四姐睡的那张床,以前是我们家几个女孩挤着睡,正对着阁楼的门。另一张床,靠门口,也就是我这刻睡的床,稍微窄些,过去是我们家二个男孩睡。屋顶从左墙斜到右墙,那儿最低。布帘在我们长大后才挂上,花色洗得象豆沙,还有一小块亚麻布连接两墙和布帘,放着一个有盖的小尿罐。
布帘那头又响起动静。德华掀开布帘进角落,解小便。他出来后,紧跟着是四姐下床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