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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画中有意木石盟约 绵里藏针
话说薛姨妈自此在潇湘馆暂且住下,宝钗每日早晚探望,有时便在馆中留宿,有时又自回家去料理几天,黛玉也不qiang留。是日薛姨妈同宝钗两个又回家去,黛玉无聊,估摸着宝玉放了学,便走来怡红院寻他说话,偏值宝玉去见贾母王夫人未归,袭人又因嫂子生育,接了家去。只碧痕一人在院中洒扫,见了黛玉,笑dao:“林姑娘来了,二爷刚才去上房请安,去了好一会子了,就回来的。姑娘略坐坐。我给姑娘倒茶。”黛玉dao:“我不坐了,说不定前tou留饭,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。”choushen要走,碧痕却已沏了茶来,托在手上说:“姑娘好歹略坐一坐,二爷这便回来的;便要走,也吃杯茶,歇口气再走。不然二爷回来,要骂我们不会待客的。”
黛玉便笑着坐下,接了茶来喝。未入手,便闻一阵扑鼻香气,因问:“是什么茶?”碧痕dao:“去年薛大爷送给二爷的,说就是平时喝的茶,掺上些桂hua,封在罐子里,隔一年再拿chu来喝,香的醉人,茶味倒也不怎样的。”黛玉听了,便知是夏金桂家的秘方。放在一边,且看桌上玻璃cha屏下琉璃狮子镇着的一幅画,墨迹方干,旁边放着湖山笔架、北宋汝窑三足洗、田黄冻的印石等wu,却无落款,知是宝玉手迹,因问:“这是什么时候画下的?”碧痕笑dao:“姑娘快别问这画儿了。我们二爷昨儿晚上高兴,画到半夜才睡。早起上学回来,又补了几笔,说还要写两句诗在上tou,叫咱们baba的磨好了墨等他,他独自背着手垂着tou,便如打趟子拳一样趟了几个来回,也没zuochu来。俺们问他:都说你别的学问罢了,这zuo诗上是极通的,今日怎么这样为难?他说了许多dao理,我也记不住,学不来,只记的说什么‘不恭’。惹的我们又要笑了,说zuo诗又不是拜神,有什么恭不恭的,倒是给老太太请安迟了才是‘不恭’呢。二爷便说也是的,不如先请了安回来,消消停停的再zuo,就急惶惶的走了。”
黛玉听了,便想替他zuo几句题在上tou。因细看那画,是一幅岁寒三友的老题目,然而角上却偏题着“赏茗图”三个字,倒觉不解。心说宝玉虽然爱画,多半不是mei人便是hua卉,专以nong1丽香艳为意,何以这画如此冷峭清素,那竹纤弱秀ba,扶风yu醉,虽有傲霜姿,并无斗雪志;那松端庄雅正,谦谦如君子,亦并无苍劲之意;斜刺里又穿chu好茂密的一株梅hua,用朱砂点染的焚丹煮霞一般,嫣然若凝脂。大不似寻常所见斗寒图之ying朗雄伟,倒是飘逸jiao羞有女儿态。亦且如今chun暖hua开,又非冬时霜节,画这松、竹、梅好似不合时令;且这布局情形,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一样,因此低了tou久久回思。忽又瞥见那竹旁欹着一块顽石,嶙峋支离,玲珑剔透,宛如随时可吐人言一般,猛然醒悟:难怪叫作《赏茗图》,这却不是那年刘姥姥来打秋风,老太太一时高兴,带了众人游园,在拢翠庵里吃茶的情形?那日承妙玉青目,招了他与宝钗两人入内吃ti己茶,宝玉偷偷跟了去,四人或坐或立,或奉茶或戏笑,可不正如画中的情形?想必是前日听惜chun说禅,提及旧事,心有所gan而画。宝玉不直绘人wu而画草木,竟用了岁寒三友的典故来记述那日之会,自然是尊重之意,不肯唐突闺阁。设若他直形描绘他们三人容貌,却成何ti统,又如何描mo的chu,亏他好心致,倒晓的用这岁寒三友代替,梅hua自是妙玉,翠竹必是自己,那松树想是宝钗了,他倒自谦顽石。再看那顽石斜斜欹于竹下,巍巍然如点tou叹息之状,忽然想起自己家乡虎丘白莲池畔原有“石点tou”之名胜,所谓“jing1诚所至,金石为开”便源chu于此了。想着,不禁红烧双颊,竟比画上梅hua犹艳。
原来自那天宝玉比了潇、湘二妃的典故chu来,黛玉心中大不自在,每每想以言语试探,终觉难以chu口,今日见了这画,疑窦尽去,反觉羞惭,想他一片真情待我,岂有别意?我却每每猜忌于他,其实亏负。只是你我二人虽然有意,奈何我上无父母依恃,下无兄弟扶持,一番心事,谁为zuo主?倘若天意捉弄,yin差yang错,却又如何是好?想至此,泪盈于睫,一颗心突突luantiao,遂提起笔来,饱蘸了墨,便向纸上凤舞龙形的写去:
细炊梅rui煎茶汤,
懒扫松针待晚霜。
风过潇湘听楚乐,
何需弦guanangong商?
写毕,因向碧痕dao:“谢谢你沏的好茶,我不等他回来了,怕我们紫鹃找我呢。”说罢起shen便走。碧痕在shen后再留不住,只得呆呆看着他去了,大为疑心。
一时宝玉回来,麝月、秋纹随后跟着,丫环婆子一大堆,至门首散了,各归各屋。碧痕端上茶来,说:“刚才林姑娘来过,有没有遇见?”宝玉dao:“林妹妹来了吗?怎么不留住?”又说:“他自然是回潇湘馆去,我恰从园子外面来,南辕北辙,那里遇的见。”又忙忙问:“却说什么了没有?妹妹今日shen子可好?”麝月笑dao:“你也缓着些儿问,他一张嘴,你八九个问题,他可那里答的过来呢?”宝玉便也笑了,仍问:“怎么不留住?”碧痕dao:“我何尝不苦留来着?这不是刚沏的茶?一杯都没喝完呢,你不信摸摸杯沿,想还没凉透呢。林姑娘略坐了一会子,看见二爷的画,问是什么时候画的,然后便chu神,又拿起笔写了几句诗在上tou,便放下杯说要走了,我再留不住。”
宝玉听见,又看了黛玉留的诗,便知黛玉已然识透画中意思,心中大为激dang,恨不的这便赶了黛玉去,将多少未完之话尽诉与他;又想黛玉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