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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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gen木tou是一九五五年我们村成立高级社时伐下的，为了更换村中小广场上已经破旧的鼓架。四条汉子伸chu八只手臂把一gengen沉重的木tou竖立起来。这四条汉子是当过土匪的祁廷忠、贫协主席长手保仑、后因现反罪坐牢的ba尔丹以及从bu队护送战友遗wu回村的我父亲雍宗。四gen新伐的杉木在八只青jin毕lou的大手的扶持之下，一tou落进shenshen的土坑，一tou指向漠漠的长空。嘎洛，手拎油漆罐的村小老师章明玉和那tou将用于衅鼓的公niu大睁双yan立在近chu1，再后才是村里的乡亲。后来成为我老师的彩芹那时还是孩子，她看着那tou公niu对huan乐的人群大睁着好看的双yan，她绕着公niu硕大的tou颅旋转，被niuyan中奇妙的景象所xi引，为公niu的健壮与愤怒而gan到十分兴奋。她还怯怯地伸chu手，chu2摸一下公niu那暗红而温热的耳gen，发chu一声恐惧的尖叫。公niu发chu悲怆的长鸣。

公niu的血不能用来衅鼓，章明玉老师对当上社长的liu落红军嘎洛说那是迷信，但那tou公niu依然被宰杀了。能够想象：它的一只角刺入泥地，割断的houguan上血沫越堆越高，每一个气泡都有一个鲜红的太yang闪耀。公niu被剥pi，被肢解。同时，新制的niupi鼓涂上了艳红的油漆，立上了鼓架。公niu的tui骨刮削干净了，蒙上块红布制成鼓槌。公niu的tou、蹄、肚chang以及切成碎块的骨rou分别投放进三口ju大的铜锅，在gun沸的汤中翻gun。niu消失了活鲜鲜的腥臊气息，变成葱、辣椒、野生的水芹菜和芫荽的味dao，变成人们口中涎水的味dao。只剩下一堆灰烬和一堆骨tou，也被国家收购，被钢铁的机械碾轧成粉末，喂养地里的庄稼。wu质不灭定律无情而自在地旋转。

yan下，那鼓架早已经倾塌腐朽了，只有这gen骨tou一样惨白而光洁的木tou继续存在。蓝空如洗。鼓架腐朽的木桩成为蚁巢，散发着略带甘甜的气息。

我着力描绘的这gen木tou在村中小广场的西tou。曾经存在的鼓架竖在广场中央。广场南边是合作社成立后建起的仓库兼会场。北边是小学校。东tou歪斜的篮球架背后有一dao低矮的木桥，那条叫zuo玛岗觉卡的溪水长年liu淌。走过木桥，那一大片缓坡上麦狼翻gun。玛岗觉卡穿过对峙的山嘴汇入梭磨河。从小木桥上可以望到河岸上的一段公路，疾驰而过的卡车显得毫无声息，只有车后扬起的尘土在沟口缓缓飘移，经久不息。玛岗觉卡的岩层中han有金、云母和硫磺。我家先祖几兄弟为袭取土司职位火拼失败，逃亡途中袭击了棚寮中的淘金人，十几个淘金的汉人和回回被尽数杀死，他们获得了那些人淘chu的十二两金沙，一些锄、镐和一杆十六进位制的戥秤。先祖和十多个手下人在这里定居下来，把这个地方叫zuose，也就是黄金的意思。他们狩猎，开垦生地zhong植小麦和鸦片，繁衍后代。我的几代先祖各有嗜好：猎熊，远dao奔袭别的森林村落，苦修，女人，等等。传说中就叫zuo苦修的若batou人，贩金的若batou人。还有一个若batou人热衷于享受初夜权，传说中的一些女人gan到蒙受了奇耻大辱，有些女人却gan到骄傲。幸好恰恰是那个先祖不能使女人受yun，我们se村才没有变成一个兄弟姊妹相互jiao媾生zhi的大家ting。后来，tou人在村外驿路上野樱桃树下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，那女人对他louchu动人的笑容，说：“这是你的儿子，他是你的儿子。”这时，她shen旁一团破布中传chu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。tou人吩咐人把女人抬往村中，那女人又对俯shen捉住她双肘的另一个男人说：“他是你儿子。”她对每一个男人都说：“我到chu1找你，我知dao我能找到你，把你儿子jiao给你。”这女人对第七个男人说过同样的一句话后，当场气绝shen亡。那个捡来的孩子聪颖过人，承袭了tou人职位，并把三个说他是捡来的野孩子的老人chu1死。

其实，这个村子存在的历史也不过三百来年，但即使是上辈人的事情经过口tou传说也一下子变得非常遥远。shen夜，火塘中的劈柴慢慢燃尽，讲述人的脸孔渐渐隐入暗chu1。石tou砌成的旧bi间浮动着袅袅的松脂香气，故事讲述者的吐字越来越han糊…而直至最后，这zhong要命的han糊注入我脊髓shenchu1，成为另一zhonghan糊，我的han糊是分不清这一副一副祖先的面孔的排列秩序，而且我对这些模糊的面孔陌生而没有gan情。我只清楚父亲的父亲的父亲靠zhong植鸦片聚敛了大量的财富。村中广场上烹煮niu杂碎的三口ju大的铜锅就是他以五十两上等烟土从洮州回回那里换回来的。最大的一口架在自家火塘边上，村里的妇女依次lunliu往tou人家里背水，那口铜锅能装下二十四桶水。另外两口献给了寺院。而父亲的父亲几乎挥霍尽了他父亲聚敛起来的财产。据信，要不是临近解放，他突然神秘地失踪，他会把这几口铜锅也变卖了。

以上事情都发生于我chu生之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