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旁边一个似乎老一的说：“你不要费嘴话了，叫担去；担完了就不臭了！”

他对这个妇女产生了一烈的愤恨心理。

“这些乡佬，直讨厌！”那妇女又骂了一句。

他把架车放在副公司的大门上，先去看厕所有没有粪。他从来没到过这里，找了半天才把厕所找见。他看了看，粪并不多，也很稀，但还是可以把他的粪桶装满的。可只有一个不方便：厕所到大门路不太好，有几个地方很狭窄，粪车拉不到厕所旁边。

这附近只剩副公司没去拉了。他原来主要考虑他的另一个同学张克南在那里工作，所以没去。

等这回担来的时候，那妇女竟然又站起来，气更大，嗓门更了，话也更难听了：“你这人耳朵坏了？给你说了一遍你不听，还在这里担，讨厌死人了！”

他于是决定一担一担往担；担来再倒车上的粪桶里。加林忙碌地从车上取下粪担，到后面的厕所里担了第一担粪。担过副公司院的时候，在院东南角一棵泡桐树下坐着的几个人，连连咂起了嘴，哼哼唧唧，显然嫌臭味打扰了他们的院里乘凉。加林自己也觉得很抱歉。但这是没法的事。他内心里希望这些原谅他。第二回他把粪担来的时候，情况仍然是这样。但他还是着担。第三回担来的时候，有一个妇女了。声音很大，是故意说给他听的：“迟不担，早不担，偏偏在这个时候担，臭死人了！”加林听见这刺耳话，忍不住脚步停住了。但他想，再有一两回车上的粪桶就装满了，忍着，赶快装满就走。

“担粪的！你把人臭死了！你到其它地方去担喀，甭在这里欺负人了！”加林一下站在院里，两只手气得索索抖，牙齿狠狠咬住了嘴：明明是她在欺负人，竟然反咬说他欺负人。

他离她十几步远，已清楚地认是她。他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了，前不好前，后不好后，两只手慌地抠起了手指

他拉着车，闻见自己满的臭气；衣服和发上都溅满了粪便。脊背上被砍了一粪勺的地方，疼得火烧火燎。他也不这些；他只想着赶快把这车粪装满，好早回村——

加林这下不能忍受了！他鼻一酸，在心里想：乡里人就这么受气啊！一年辛辛苦苦，把日从东山背到西山，打下粮，晒簸净，拣最好的送到城里，让这些人吃。他们吃了，一撅就屙就，又是乡里人来给他们拾掇，给他们打扫卫生，他们还这样欺负乡下人！

。迷朦的月光静静地照耀着这个的场面。一个小伙的脚被加林一粪勺打麻了，叫唤了一声蹲在了在下；而加林自己的脊背上却被另外一个人了一粪勺。

直到车站的人跑来，才把架拉开。光站长把双方劝说了半天，让加林不要拉了；说车站已经和先锋队订了“合同”粪只能由他们拉。加林在心里骂：“还有脸说‘合同’哩！拿你这个臭厕所白换着吃菜哩！他觉得再要担这粪，肯定还要打架的。人家两个人，他一个人，打不过。再说，他们离队近，要是再叫来一群人，把他打不死才怪哩！他于是只好把粪担放在车上，拉起架车离开了车站。

现在他猛然记起，克南不是已经调到副门市去工作了吗？他很快决定去副公司的厕所再看看。

火气从他心里冒上来，又被他压了下去。他刚才已经和别人打了一架，不愿再发生什么冲突和纠葛；而且车上的粪桶再有一两担就能装满，忍一忍，今晚上的任务就完成了。于是他就又去担粪了。

德顺爷和巧珍大概已经等急了。

当他把这担粪完，又担着空担了院的时候，那妇女竟然站起来，朝他这边喊：

他一下把一担茅粪放在副公司的院当中，鼻里三冒气向那棵泡桐树下走去。他要和那个放肆的女人辩几句。当他快走到那几个人跟前的时候，那妇女先站起来，一下不知这个愣后生要什么呀。他旁边的几个老也张地站起来了。加林猛地停住了脚步，立刻到惶愧不安了：天啊，这妇女竟然是张克南他妈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