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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(1/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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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在我的印象中,姑姑胆大包天,这世界上似乎没有她怕的人,更没有她怕的事。但我和小狮子却亲yan看到她被一只青蛙吓得口吐白沫、昏厥倒地的情景。

那是四月里的一个上午,我和小狮子应邀去袁腮和我小表弟金修联合开办的niu蛙养zhi场zuo客。只几年的工夫,原先偏僻落后的高密东北乡就大变了面貌。大河两岸新修了mei丽jian固的白石护坡,岸边绿化带里栽zhong者奇hua异草。两岸新建起十几个居民小区,小区里有板楼塔楼,也有欧式的别墅。此地已与县城连成一片,距青岛机场只有四十分钟的车程,韩国和日本的客商,纷纷前来投资建厂,我们村的大bu分土地,已经成为大都会高尔夫球场的草地。尽guan此地已更名为“朝yang区”但我们还是习惯地称其为“东北乡”

从我们居住的小区到niu蛙养zhi场约有五里路,小表弟要开车来接,被我们婉拒。我们沿着河边的人行dao往下游走,不时与推着婴儿车的少妇ca肩而过。她们一个个面pi滋run,目光迷茫,shen上散发着名贵香水的优雅气味。车上的孩子口叼nai嘴,有的甜睡,有的睁着乌溜溜的yan睛,shen上都散发chu甜mi的气味。每遇到一辆婴儿车,小狮子都要拦住人家,然后伏下fei胖的shenti,伸chu手,抚摸着婴儿的胖嘟嘟的小手、粉nen的脸dan。她脸上的表情,说明了她对婴儿发自内心的喜爱。在一个金发碧yan的外国少妇推着的双座婴儿车前,面对着车上那两个toudai泡泡纱小帽、如同芭比娃娃一样jiaomei的混血婴儿,她摸摸这个,又摸摸那个,嘴ba里低声嘟哝着,yan睛里盈满泪水。我看看那少妇礼貌地微笑着的脸,伸手拉拉小狮子的衣服,说:

“不要把哈喇子liu到孩子脸上啊!”她叹息着,说:

“从前怎么就没觉得孩子可爱呢?”

“这说明我们老了。”

“也不尽是,”她说“现在的人,生活水平高了,孩子的质量提高了,因之孩子可爱了。”

我们时不时与过去的熟人相遇,彼此握手寒暄,共同的gan慨是“老了”是“真快,一转yan几十年过去了”

我们看到河上有一艘装修得大红大绿的豪华游船在缓缓行驶,如同一座移动的牌楼。悠扬的乐声飘来,有古装女子,如同画中人wu,在船舱里抚琴chui箫。不时有一艘船tou高高翘起的快艇飞速驶过,狼hua飞溅,惊起白se鸥鸟。

我们拉着手,看上去亲密无间,但各想各的心事。孩子,那么多可爱的孩子,这也许是小狮子所想的,而我脑海里一幕幕闪现的,却是二十多年前,在这大河之上,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。

我们沿着那座刚竣工不久的斜拉钢桥上的人行dao越过大河。桥上来往的车辆中有很多“宝ma”、“奔驰”大桥造型风liu,宛如海鸥展翅。过桥后,右侧是大都会高尔夫球场,左侧便是远近闻名的娘娘庙。

那天是农历的四月初八,正逢庙会。娘娘庙周围的空地上,停满了车辆。从车牌上,我们知dao这些车大多来自周边县市,其中还有几辆来自外省。

此地原有一名为“娘娘庙”的小村,村中有一座娘娘庙,村因庙而得名。我幼时曾随母亲到这小庙烧过香,虽事过多年,但印象犹存。那座小庙在“文革”初期即被夷为平地。

新建的娘娘庙,殿堂巍峨,红墙黄瓦。庙前甬dao两侧,挤满卖香烛、泥娃娃的摊位,摊主高声叫卖,招徕游客:

“拴个娃娃吧!拴个娃娃吧!”

其中有个shen披黄袍、tou剃秃瓢、看上去像个和尚的摊主。他敲着木鱼儿,有板有yan地喊叫着:

拴个娃娃带回家,全家高兴笑哈哈。

今年拴回明年养,后年开口叫爹娘。

我的娃娃质量高,工艺大师亲手造。

我的娃娃长相mei,粉面桃腮樱桃嘴。

我的娃娃最灵验,远销一百单八县。

拴一个,生龙胎;拴两个,龙凤胎。

拴三个,三星照;拴四个,四天官。

拴五个,五魁首;拴六个,我不给,怕你媳妇噘小嘴。



声音十分熟悉,近前一看,果然是王肝。他正向几个看上去像日本或韩国的女人推销泥娃。我正犹豫着是否该拉着小狮子走开,以免故人相逢,生chugan伤,令大家都不自在,但小狮子却挣脱手,径直奔王肝而去。

ma上我就知dao她不是奔王肝而去,而是奔王肝摊上的泥娃娃而去。王肝没有chuiniu,他摊上卖的泥娃娃,果然与众不同。旁边那些摊上的泥娃娃一个个se彩艳丽,不论是男娃还是女娃,都是一个模样。但王肝摊上的娃娃,se彩自然shen沉,而且是一娃一模样,一娃一神情,有的生动活泼,有的安然沉静,有的顽pihua稽,有的憨态可掬,有的生气噘嘴,有的张口大笑。我一看也就明白,这的确像我们高密东北乡泥塑大师郝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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