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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(2/5)

我端详着这娃娃,心中模糊浮现一个觉,对,一不错,正是似曾相识之。在哪里见过她,她是谁?老天,她是王胆的女儿陈眉啊,是姑姑和小狮抚养将近半年之后,又不得不还给她的父亲陈鼻的陈眉啊。

“一也不假啊,”我说,哥们,你可真能忽悠啊!我指指那些泥娃娃,说“真有那么神吗?”

小狮对他微微一笑,嘴里呜噜了一声,没听清她说什么。

我清楚地记得,当陈鼻到我们家来索要陈眉的那个傍晚,节临近的一个傍晚,辞灶日的傍晚,鞭炮齐鸣、硝烟的傍晚。小狮已经办好了随军手续,离开了公社卫生院。节过后,我就要带着她与燕燕坐上火车到北京去了。在北京的一个队大院里,有一两居室的单元,那将是我们的新家。父亲不跟我们走,也不愿去投奔我的在县城工作的大哥,他要守着这块土地。好在我二哥在乡镇工作,可以随时照顾。

手的作品。——郝大手一九九九年与我姑姑结婚——他的泥娃娃,从来都是他自己用那保持了几十年的独特方式销售,怎么可能给王肝叫卖呢?——王肝努努旁边摊位上那些泥娃娃,对那些女人们低声介绍着:那些货确实便宜,但那是用模来的,我的货贵,却是我们密东北乡的工艺大师、泥娃王秦河闭着来的。什么叫栩栩如生、弹可破?王肝拿起一个咕嘟着小嘴、仿佛生气的小泥孩说,法国杜莎夫人的蜡像,与我们秦大师的作品比起来那就是一堆塑料。万土中生,懂不懂?女娲抟土造人懂不懂?土是最有灵气的。我们秦大师用的泥土是专门从胶河河底两米挖上来的,这是三千年沉淀下来的淤泥,是文化的淤泥历史的淤泥。挖上来这淤泥,放在太下晒,放在月光下晾透,让它们接受了日月华,然后放在石碾上碾碎,再用太冒红时取来的河心和月亮初升时取来的井中和成泥,用手一个时辰,用槌敲一个时辰,一直将那泥到面团一般,这才能动手制作。——而且我要告诉你们,我们秦大师,每好一个泥孩,都会在它的用竹签刺一个小孔,然后扎破自己的中指,滴一滴血去。然后合小孔,将泥孩放置在,七七四十九天之后,这才拿上彩,开眉画,这样的泥孩,本就是小灵——我不瞒你们说,你们听了也不要害怕——秦大师的泥娃娃,每当月圆之夜,都能闻笛起舞,一边一边拍掌一边嬉笑,那声音,就像从手机里听到的说话声,虽然不大,但非常清晰,如若不信,您拴几个回家看看,如若不灵,您拿回来摔在我的摊前——我相信您舍不得撺,您会摔他的血来,您会听到他的哭声——在他的一通忽悠下,那几个女游客各买了两个泥娃娃。王肝从摊下拿专用的包装盒,为她们包装好。女游客兴而去,这时,王肝才来招呼我们。

“这年,什么落不落,哪里方便哪里住呗,”他“你姑姑住在哪里,秦河就会住到哪里,这样的铁杆粉丝,天上难找,地下难寻呢!”

我与他用力握手,然后放开,互相让烟,我他一枝“八喜”他我一枝“将军”

“啊呀!是你们两位啊!”“你好啊,老兄!”我说“好多年不见了。”

“老秦也在我们这边落了吗?”

“早就听说你们回来了,”他说“看来真是‘走遍天涯海角,还是故乡最好’啊!”“正是,狐死首丘,叶落归嘛。”我说“不过也幸亏碰上了好时代,退回去几十年,想都不敢想。”

“这能假得了?”王肝“我说这些泥孩月圆之夜能闻笛起舞,那是夸张,但我说这些娃娃是老秦闭着来的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,如果你不相信,哪天得空,我带你们去参观。”

“你以为我是信胡编?”他一本正经地说“我说的都是实话,稍有夸张,那也是允许的,即便是国家媒,不也允许合理夸张吗?”

小狮双手捧起一个大鼻梁看上去像个中欧混血的漂亮泥娃娃说:“我要这个孩。”

王胆死后,陈鼻整日喝酒,喝醉了又哭又唱,满大街窜。人们起初对他甚为同情,但日久便生厌烦。当初搜捕王胆时,公社用陈鼻的存款给村民们发工资,王胆死后,大多数人把钱还给了他。公社也没向他收取羁押他时的生活费

“反正我辩不过你,”我问“真是老秦的?”

“过去,人都在笼里关着,不在笼里关着,脖上也有绳牵着,”他说“现在,都自由了,只要有钱,想什么就可以什么啦,只要不犯法就行。”

我想他其实早就认了我们,他即便认不我,也不可能认不苦苦追求了十几年的小狮啊。但他就像猛然发现我们似地惊叫着:

小狮专注地观赏着那些泥娃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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