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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正如王肝当年痛定思痛后所言:爱情是一场病。想想他迷恋小狮子那漫长的岁月里的表现,真不可想象他在小狮子嫁我之后,还能够活得下去。以此类推,秦河对姑姑的痴恋也是一zhong病,他在姑姑嫁给郝大手后,既没有投河也没有上吊,而是将痛苦转化为艺术,一个卓越的民间艺术家由此产生,仿佛从泥ba里tiaochu一个赤子。
王肝没有回避我们,他甚至主动提起当年对小狮子的痴迷,谈笑之间,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。他的态度,让我备gan欣wei。心中埋藏多年的歉疚被稀释,对他生chu若干的亲近和敬意。
我说了你都不一定相信,王肝说,小狮子赤脚走过河滩,河滩上留下一行脚印,我像小狗一样趴在河滩上,嗅着那些脚印的气味,泪水啪嗒啪嗒滴下来。
你就胡luan编造吧,小狮子红着脸说。
这是千真万确的事,王肝一本正经地说,如有一字谎言让我tou发梢上长疗!
听听吧,小狮子对我说,tou发梢上长疗,还不如让你的影子gan冒。
这是很好的细节,我说,我可要把你写进剧本里去啊!
谢谢,王肝dao,你一定要把那个名叫王肝的傻瓜zuo过的蠢事通通写到剧本里,我这里素材多着呢。
你敢写我就把你的稿子烧了。小狮子说。
你可以烧掉纸上的字,但烧不掉我心中的诗啊。
酸劲儿又上来了。小狮子dao,王肝,我现在想,嫁给小跑,还不如当初嫁给你呢,起码你还趴在我的脚印上哭过。
嫂夫人,您可千万别开这zhong国际玩笑,您与小跑,是绝pei。
确是绝pei,小狮子dao,连gen孩子mao都没生chu来,不是绝pei是什么?
好了,别说我们了,说你,这么多年了,你也没找个人?
我病好之后,才发现自己其实不爱女人。
那你是同xing恋?小狮子嘲dao。
我什么恋都不是,王肝dao,我只恋我自己。我恋我的胳膊,恋我的tui,恋我的手,恋我的tou,恋我的五官,恋我的五脏六腑,甚至恋我的影子,我经常跟我的影子说话呢。
你大概又患上了另外一zhong病,小狮子dao。
恋别人是要付chu代价的,恋自己不要代价,我想怎么爱我自己,就怎么爱我自己。自己zuo自己的主…
王肝把我和小狮子带到了他与秦河居住的地方。大门口的墙bi上挂着一块木牌子,上写着:大师工作坊。
这里是人民公社时期的饲养室,是我经常前来玩耍的地方。记得当年,这里昼夜散发着niu和骡ma粪便的气味,院子里有一口大井,井旁一个大缸。每天早晨,饲养员老方把牲口一个个牵chu来,牵到大缸旁饮水。饲养员小杜,站在井边:不断地将水提上来倒在缸里。那饲养室宽大敞亮,里边一排溜儿安着二十几只石槽。最tou上的两只高大的石槽是骡ma使用的,里边的石槽低矮,是niu使用的。
一进院门,我看到院子里那几十gen拴niu、拴骡ma的木桩犹在,我看到墙bi上当年的标语依稀可辨,甚至,连当年的气味都没有消散干净。
原本是要拆的,王肝dao,但听说上边下来考察了,说要保留一个人民公社时期的村庄zuo旅游点,所以就保存下来了。
那是不是还要养上一些niuma?小狮子问。
估计不会养了吧?王肝大声喊:老秦、秦老师,来贵客了!
屋子里没有声响。我们跟随王肝进屋,看到那些石槽和拴ma桩犹存。墙bi上,那些被骡ma踢chu的坑犹存,墙bi上干结的niu粪犹存。那口为niuma煮饲料的大锅犹存,那铺曾经挤满了方家那六个儿子的大炕犹存。我曾经在这铺大炕上睡过几夜,那是寒冬腊月,滴水成冰。方家贫寒,没有被子,老方只能不断地往灶里填草烧火以御寒,那炕热得如同煎饼鏊子。方家的儿子习惯了,个个睡得又香又甜,我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。现在,炕上有两tao铺盖,炕tou墙bi上,贴着几张年画,画上是麒麟送子和状元逛街。我们看到,在两只石槽上,架设着一块厚厚的木板,木板上摆着泥ba和工ju,木板后一条板凳上,坐着我们的老熟人秦河。他穿着一件蓝布大褂,衣袖和xiong襟上se彩斑驳。他满tou白发,依然中分,脸如ma驹,两只大yan,忧郁而shen沉。看我们进来,他抬tou看了我们一yan,嘴chun动了动,算是与我们打过了招呼。然后他就恢复了双手托腮、目光盯着墙bi,仿佛冥思苦索的状态。
我们不由得屏住了呼xi,不敢大声说话,走路也小心翼翼,生怕chu了声音,影响大师的思维。
在王肝的引导下,我们参观着大师的作品。大师niechu的半成品,都在niu槽里晾着。晾干后等待上se的作品,都摆在靠近北墙支架起的几块长木板上。那些形态各异的孩子,在niu槽里向我们打着招呼,在上粉敷se之前他们已经栩栩如生。
王肝悄悄告诉我们,大师几乎每天都这样坐着发呆,有时夜里也不上炕睡觉。但他会像机qi一样定时地rou和案板上的泥ba,使他们始终保持着均匀柔ruan的状态。大师有时候枯坐一天也nie不chu一个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