闵国泰说活带有重的乡音。圆盘似的脸上一圈黑的络腮胡，下颚宽厚，脑满腮。一副盛气凌人的傲慢相，看上去便知是城里商贾掌柜一人。

“是的，刺史大人有所不知，”颜总接着说：“

狄公皱了一下眉，答：“我骑来的。”

颜源献茶时，狄公便问：“颜先生和闵员外想来是亲戚了！”

“你碰上了飞虎团吗？”

“令兄患的是什么病症？闵先生。”狄公问。

“什么飞虎团？”狄公疑惑不解。

“啊，苍天有！”矮胖不禁叫了起来“我们有救了！”

“大约一百来人，”总答：“他们虽是一群乌合之众，但都是亡命之徒，有许多便是久经沙场的兵痞。原先他们有三百多人，遭到官军的夹攻追击，剩下的这一些便逃到了我们这里。由于洪淹没了周围的地方，官军找不到他们的踪迹。他们在这山岗后的里安顿了下来，潜伏了好些日。他们得知昨天渡被淹，渡船卷走，更壮大了胆，无需担忧南岸的官军前来剿捕他们了，便派了几个人来我们庄园，开就要索取二百两金，若是不给，他们就要洗劫这座庄园，杀个犬不留。闵员外无奈，为了我们庄园里的人和那些难民免遭荼毒，决定给他们金。他把开银柜的钥匙给了我们，我们把那银柜一打开，柜里却是空空如也。就在同一天，闵员外的侍婢潜逃了庄园，我们断定那二百两金就是她偷走的，还疑心她早与盗有联系，不然飞虎团怎的知我家银柜里正好藏有二百两金？我们把金失窃的事告诉了盗目，那目然大怒，说我们消遣他，有意设圈拖延时间。他们限定了最后时间——今天夜里。如果还不捧去二百两金，他们便正式发动攻。此刻他们正忙着准备攻哩。我们偷偷地派人去缺那边找官军，结果都被他们捉住，割了颅和双手挂了起来。”

个儿恭敬地答：“庄主卧病在床，有失远迎。我名叫颜源，是这庄园的总。这位是庄主闵员外的胞弟闵国泰先生，他是昨天才赶来这里料理他哥哥的病情的。”

狄公：“你们说的飞虎团莫不就是一伙剪径的草寇？我来时就碰上过一个，他们的肩上都披着一块虎吧？不消我两剑就将他吓跑了。你们休生恐惧，浮桥修好找的扈从士卒便能赶来这里救援。”

那矮胖先生正待张解释，一个大健壮的先生来到了他们面前。他很有礼貌地问：

狄公听罢，不由义愤填膺，问：“他们共有多少人？”

“你说得倒轻巧，刺史老爷，修浮桥的木从哪里来？”闵国泰又急了。

闵国泰愤愤地说：“即使这里成了一片火海，他们也只是隔岸观火！”

颜总白净面，容貌端正。眉须间却不安本份的神，言语上又不免矫造作的腔调。年纪在二十五上下，但厚厚的睑下已隐隐有黑斑生，松驰的嘴角散开几丝的皱纹。狄公一便知他属于那一类城里游手好闲、轻浮好的狼公。但他竟在这么一个荒僻的乡村庄园里当了总。

“刺史大人，你是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吗？”

“今夜飞虎团会彻底除你的病！”闵国泰忍不住话了。

“不，我有六十多名士卒随从，他们…”

矮胖听罢，耸了耸肩，失望地摊开了双手。

“到这里投宿？”矮胖尴尬地一笑。

总说着又从茶盘里拿一筷，在筷的两侧各倒放一只茶盅；“这筷便是黄河，这边的茶盅是南岸官军的苗寨，那边的茶盅就是敝庄。”他又用指蘸了茶围着庄园画了一个圆圈：“敝庄所的山岗是北岸唯一的地，它的四周全被洪淹没了。所以我们此刻正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岛上，往南岸去的渡船由于河暴涨全卷走了。渡也淹没了。闵先生恰好是昨天早上最后一班渡船从南边过来的。现在天知渡几时才能修复，还有山岗那边缺上的浮轿。飞虎团扬言今夜就要动手了，他们正在赶制一辆云车，又准备将攻大门用的木搬运过来。”

狄公说：“黄河南岸便有官军营寨，那里有一千多士兵驻戍，如果我们起火，他们不是会来救援吗？”

“我来时便看见一橡树林，不能派人去砍伐些吗？”

“在山岗北边的官上。洪在那里冲断了一个大缺，我刚过了那缺上的浮桥，浮桥便断了。浮桥一修好，他们上便会来到这里。”

颜源一面说着一面引着狄公向内厅走去。狄公见那内厅两旁各有一间厢房，两边厢房与内厅之间用九折屏风隔开。颜源说：“且请刺史大人房中用茶。”说毕三人了东厢房。颜源亮了桌上的蜡烛，三人逊让坐定，颜源又忙捧壶献茶。秋公摘下他的宝剑放在桌上，又解开了狐裘长袍的钮儿，背靠椅，暗中观察前这两个人。

“请问你们谁是这庄园的庄主，我想今夜在这里借住一宿，依例拜纳房金。”

一个紫貂厚帽，穿灰羊长袍的矮胖先生从内厅急步来，下得台阶，双手拉定狄公激动地问：“刺史大人，你是如何到达这里的？”

“哮，加之心脏有病，得就更厉害。”闵国泰草率地答“早些时候能留心颐养，他还不至于病成这么个模样。大夫说，如果不躺平在床上，不须—年半载这命便要赔了。害得我只得把城里的茶叶行托给了那些信不过的人，一个人跑到这个鬼地方来。飞虎团今夜就要把这庄园杀得犬不留，我算是晦气极了…”

“他们此刻在哪里？”个儿问。

“我同闵老夫人沾上亲。我父母都在州府。去年我得了一场大病，险些儿坏了命，病愈后父母便送我来这里调养调养，换个环境。”

颜源苦笑一声答：“那橡树固然不错，但那伙盗正潜伏在那里。你来时没见一株木桩上挂着一颗人吗？那个可怜的人正是我们的庄客呵！飞虎团怕我们派人去缺那边向官军求救，在村前后都设了埋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