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节 李斯受命筹划 帝国创制集权

王绾的辞官书送进王城时，嬴政堪堪用罢午膳。

大半年来，嬴政每用罢午膳便觉神思困倦，时有不知不觉歪倒案边睡去。无奈之下，嬴政索xing下令赵高在书房公案旁设置了一张便榻，再张一dao帷帐，每日午膳后卧榻小憩一阵。不想如此一来大见效用，片刻迷糊醒来，竟是分外的神清气shuang。于是，日每午间小睡，也就成了嬴政不成文的规矩。今日正要撩开帷帐，却逢蒙毅匆匆送来了王绾的辞官书。嬴政站在帷帐外浏览一遍，朦胧之意竟没了踪迹。心事一生，顿觉闷热难当，嬴政独自chu了东偏殿，漫步到殿后的林荫大dao去了。

王绾的辞官书不长，理由也只有几句：年高力衰，领事无力，见识迟暮，无以与皇帝同步。就事论事，王绾所言都是实情。论年岁，王绾已经年近七旬，经年在丞相府没日没夜连轴转，jing1神ti魄已大不如前了。论政见，王绾力主封建制，且公然以《吕氏chun秋》为gen基，也确实与嬴政的决事轴心难以同心协力。唯其如此，王绾确实该让chu领政丞相的位置了。还在灭齐之前，嬴政已经思谋好了王绾的归宿：晋爵一级，加食邑千hu，以彻侯之shen兼领博士学gong，整饬天下典籍以为治国鉴戒。甚或，嬴政一直在思谋，想给王绾在未来的新官制中谋一个类似太师一般的尊荣职位。也就是说，一定要让王绾以功臣元老之shen平安离开权力轴心。之所以如此，并非嬴政偏袒，而恰恰在于王绾与嬴政有人所共知的gen基疏离——王绾是吕不韦的门人，也是吕学的忠实信奉者；而嬴政，却是法家商鞅的忠实信奉者，是吕不韦真正的政敌。二十多年来，有信念的王绾能放弃治dao歧见，忠实地以嬴政轴心的法家决策领政治事，诚不易也。臣职若此，shen为君主的嬴政能以治dao之争而另yan看待王绾么？更有一层，嬴政对当年bi1文信侯吕不韦自裁，始终有一zhong负疚之心，而今对吕不韦的这位最大的门人，他实在不想zuochu任何冷面绝情之举。在此之前，若王绾上书辞官，嬴政一定是要教王绾尽享尊荣而淡chu的。然则，如今有了这一场公然爆发的诸侯制郡县制之争，且天下皆知，王绾恰恰要在此时辞官，嬴政便颇见难堪了。所谓难堪，是嬴政无论如何chu1置，都会不上不下不妥帖。王绾终将被天下看作因政见不合而遭贬黜，嬴政也终将被天下看作对吕学一门余恨难消而最终报复。从权谋看去，嬴政若要摆脱这zhong难堪境地，最好的办法便是拖，一直拖到有一个合适的时机。然则，天下初定，大政如山，若不尽快解决此事，实际便等于将真正的施政丞相府的职能效用大大地打了折扣。而如果没有一个qiang势的丞相府，则嬴政这个皇帝势必chu1于手忙脚luan之境地，诸多需要他总ti筹划的大事便无法推进。如此两难，取舍何在…

“君上，丞相府呈来《郡守县令拟任书》。”

蒙毅的匆匆禀报，使嬴政的思绪蓦然折回，转shen之际问了一句：“国正监附议没有？”蒙毅dao：“丞相府上书刚到，国正监便跟了来，言丞相府拟定派任官员中有二十余人是博士，不宜派任郡守县令。”

“二十余博士？”

“正是。臣已数过，二十三人。”

“你意如何？”

“臣亦赞同国正监之说，郡守重臣，博士不宜派任。”

“丞相可有亲笔附言？”

“有。两句话：郡县未必尽法家之士，博士未必尽王dao之人。”

“派任博士中，你能记得几个？”

“周青臣、叔孙通、淳于越、鲍白令之、侯生、卢生…”

“周青臣？博士仆she1也zuo郡守？”

“正是。臣没有记错。”

“老丞相也！”嬴政一声叹息，断然一挥手“即宣李斯进gong。”

蒙毅匆匆去了。嬴政回到书房，立即吩咐专掌图籍的书房内侍张挂起了李斯主持绘制的天下郡县图，拿着丞相府拟定的郡守县令名册，站在了地图前，看一个往地图上写一个。行将写完三十六郡，李斯匆匆来了。嬴政没有说话，只顾写着最后几个郡守。李斯也没有说话，只凝神端详着图板上的一个个名字。

“廷尉以为如何？”嬴政搁下了大笔。

“恕臣直言：如此派任，天下大luan也。”

“此乃朕亲自遴选，廷尉不以为然？”

“臣据实评判，无论是否陛下亲选。”

“廷尉评判，依据何在？”

“臣启陛下，”李斯全然依着新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