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国府官制，是该整饬重建了。”嬴政递过一方汗巾，看着拭汗泪的李斯，叩着书案“官制不重建，无以治天下。老丞相业已上书辞官，你看，这是辞官书。”李斯一目十行地浏览完辞官书，抬：“敢问陛下，如何使老丞相淡？”嬴政：“此事廷尉无须过问。你只即刻会同相关各署筹划新官制，同时准备，旬日之内接掌丞相府。”李斯不再说话，只一躬。嬴政又：“官制筹划在廷尉府职司之外，是故，我教蒙毅拟定一卷特命诏书，今夜便送到你府。明晨，廷尉便可会同各署开始筹划了。”

“好！”嬴政奋然拍掌“廷尉大论，至至要！可当即着手筹划。”

一切礼仪都是着新的典则行的。王绾虽颇意外，但还是平静地迎接了皇帝。嬴政没有与任何重臣同来，只有驾车的赵跟随着。君臣两人在正厅坐定之后，皇帝吩咐赵守在了廊下，也教王绾屏退了厅中吏员侍从，只君臣两人遥遥对案。一霜雪的王绾大见憔悴，沟壑纵横的脸膛隐隐现紫黑的老人斑，枯瘦的架挑着一领空的官袍，令人不忍卒睹。嬴政还没有说话，双便了。

“臣遵陛下命！”

次日午后，皇帝车驾驾临丞相府前。

“廷尉之见，当如何应对？”

“集权求治？”嬴政目光骤然一亮“愿闻其详！”

“全面更新官制，集权求治。”

“廷尉且坐。”嬴政转吩咐“小，冰茶。”片刻之间，一个侍女捧来了一个厚布裹的陶壶，低声禀报说大庶长给少皇教习书法去了，每日一个时辰。说着斟满了两碗冰茶，飘然去了。嬴政说声知了，一如既往地坐在了李斯对面，全无新定典则的皇帝程式。李斯也浑不在意，只顾汩汩饮下一碗冰茶，拭了额汗，才抬喟一声：“咸如此燠，陛下不去章台避暑，难为也！”嬴政笑：“大事接踵，避个甚暑，忙完了这一阵，一起看看新天下，比窝着避暑好多也！”李斯心下喟，一时默然了。

嬴政倏然敛去了笑容，肃然长跪，一拱手：“大战拜将，大政拜相。今日，嬴政拜相了。敢请先生，为天下领政！”说罢一躬，玉冠几乎撞地。李斯大惊，连忙扶住了皇帝，额汗涔涔而下，中泪潸潸涌，伏地三叩首，抬长跪，肃然一拱手：“陛下但觉臣能，臣何惜赴汤蹈火以报陛下！以报国家！”

王绾却是坦然，不待皇帝开，一拱手：“老臣之辞官书，业已于昨日呈上陛下。老臣年力衰，治之见又与陛下疏隔，在职在政皆多不便，是以请辞，万望陛下见谅。”嬴政思忖片刻，决意坦诚相见，遂：“老丞相领政十七年，此前又辅佐嬴政十余年。三十余年来，老丞相全力劳，无一事不以国家为上，无一事不以秦法而决，此间劳绩功绩，不下于王氏蒙氏战场剪灭六国，嬴政何能忘哉！然则，丞相辞官，正当天下初定之期，正当郡县制封建制大争之后，委实非同寻常也。当此之时，你我君臣于治之歧见，业已彰显天下

“陛下明察，”李斯显然是成算在，没有丝毫踌躇不定“战国官制，行于战争连绵之时，故有两大弊端：其一，为求快捷而归并职司，官制简过甚，诸多权力模糊不清；其二，官府职司以支撑战争为基，官吏构成以将军军吏为主，军事压倒政事。而今天下归一，文明施治将成主，战国官制必得翻新，方能应时而治。官制翻新之要：以郡县一治为基，以求治天下为宗旨，以施政治民为侧重，以治权集于中央①为轴心。如此，则可与郡县制一，自上而下有效施治。臣之谋划，是谓集权求治也！”

典则礼仪说话，平静如中显另一番凝重“非博士无才也，非博士不忠也。本在于：目下大势，不容书生为政。天下初定，陛下若重整华夏文明，必将雷电施治，大刀阔斧地整饬天下积弊。当此之时，战国遗风犹存，列国王族世族及依附遗民，必然图谋复辟；天下郡县推行秦法，亦必有磕绊；腹地郡县，有复辟作之忧；边陲郡县，有夷狄匈之患。如此大局之下，任何郡县都将面对治情动起伏之势。说危机四伏，亦不为过。一班博士，尤其儒家博士，素无法行如山之秉持，辄遇象，每每以王仁政彷徨忖度，而不知奉法立决。如此二十余郡相互生发相互激，天下如何不大也！”

“陛下，此事关涉全局，非廷尉职权所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