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节 铁血坑杀震慑复辟 两则预言

立秋时节，骊山谷前所未有地被选作刑场，人海汪洋不息。

秋月刑杀，这是华夏最古老的传统之一。《吕氏chun秋》云：“孟秋之月，以立秋…是月也，修法制，决狱讼，戮有罪，严断刑，天地始肃，不可以盈。”这般天人jiao相应的政事规矩，在那时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常识，谁也不会惊讶。关中人众所以惊讶sao动而络绎赶来者，对将骊山选作刑场之不可思议也。一统之前，秦国刑场例在咸yang渭水草滩，从来没有过第二个大刑场。这次大刑却定在距咸yang将近百里的骊山，大大地chu乎所有人意料了。盖骊山者，关中吉祥之地也。骊者，纯黑也，与秦之尚黑暗合，大得秦国朝野喜好。骊山之名两说：一云其山纯青（黑）se，又形似骊ma而名；一云chun秋早期之古骊戎bu族曾居此地，chu过一个大大有名的mei女骊姬，因而得名。然则，骊山之被天下视为神异之地，更重要的原因却是：骊山是始皇帝的预选陵寝之地。自嬴政zuo秦王开始，秦国的三太——太庙、太史、太卜便依例开始了为秦王选定陵墓的筹划，虽因zhongzhong急政而断断续续，终究是一直在进行着。大约十多年前，骊山方圆二三十里之地才正式被划作禁苑之地，工匠开始了进入。目下，这皇帝陵园虽远未成型，然其大ti的格局气象还是已经ju备了。当此之时，要在皇帝陵园区内zuo刑场，这岂不荒诞么？然zhongzhong消息议论之中，也有一zhong清醒的说法：将刑场定在骊山，是皇帝陛下亲自决断的，这里是迁入关中的六国贵族聚居之地，皇帝就是要这些贵族看刑场！

消息传开，关中秦人恍然大悟了。

怪不得郡县官府连日飞ma下令各乡、亭、里，凡新人山东人士务必在立秋之日赶赴骊山谷观刑，违者依法严惩不贷。而对已经大为减少的老秦民hu，官府却只一句话，想去便去，由你。议论风传，老秦人反倒大大生chu了好奇新鲜之gan，许多人要观官刑，也有许多人要看看从来没有见过的帝王陵园究竟甚样。于是，立秋日一大清早，四乡民众便络绎不绝地奔向了骊山谷，与口音各异的六国贵族们jiao汇成了驳杂不息的人liu，zhongzhong议论飞扬不亦乐乎。列位看官留意，秦政禁议论很是明确：禁止以古非今的攻讦言论，而不是禁止一切人议论一切国事。以始皇帝君臣之为政锤炼，决然不至于愚蠢到不许民众开口说话的地步。为此，此等场合的消息liu布议论生发，依然是前所未有的。

刑场设在一片平坦的谷地，观刑人众从两面山坡一直铺满到谷地四周，却静悄悄地再没了声息。人们发现，今日这个刑场大是怪异，没有刑架木桩，没有赤膊红衣的行刑手。大片ma队圈定的谷地内，却有数以千计的士兵在掘坑，一排排土坑相连，shi乎乎的新土散发chu清晰的泥土气息，看得人心tou怦怦大tiao。老秦民hu们悄悄相顾，悄悄地说着：皇帝好心，要在杀了这些人犯后就地埋葬哩，一人一座墓还陪葬在皇帝shen边，皇帝也胆子正，不害怕哩。但说着说着就不说了。因为，谁都觉察chu了一zhong异样的气息在弥漫——六国贵族们都脸se苍白，jin咬着牙关不说话，有人还是穿着cu麻布衣来的，一脸哀伤绝望，看得老秦人心酸。

午时终于到了，一大片衣衫不整形容枯槁的儒生被押进了山谷。

刑场中央的土台上，两排号角齐鸣。台角的司刑大将长喊一声：“主刑大臣到——”御史大夫冯劫、廷尉姚贾便走到了台前。姚贾念诵了一篇决刑书，如同铁ying的石工锤叮叮当当砸在青se的山石上：“大秦皇帝诏：查孔门儒生四百六十七名，无视大秦新政之利，不思国家善待之恩，以古非今，攻讦新政，散布妖言，诽谤皇帝，勾联六国旧贵族，图谋复辟三代旧制。屡犯法令，罪不容诛！为禁以文luan法之恶风，为禁复辟yin谋之得逞，将所有chu2犯法律之儒犯chu1坑杀之刑！大秦始皇帝三十五年秋。”之后，冯劫便是一声高喝。

多少年之后，皇帝的陵墓上已经是草木森森了，关中民人还能记得那清晰的一幕：儒生们被推下了shenshen的土坑，泥土开始飞扬起来，先是zhongzhong撕裂人心的惨叫，渐渐便是一声声沉闷的低嚎，渐渐地便没有了声息…一个老秦农人说，那日他梦游一般chu山，在山脚听见了一个白发老人与一个年青人梦境般的对答，起了一shenjipi疙瘩，顿时tan在地上了。

“亚父，儒生们再也不能说话了么？”

“儒生们是不能说话了。然，有人替他们说话。”

“亚父，你害怕么？”

“亚父怕不怕都不打jin了。你个后生怕不怕？”

“项羽不怕！”

“为伺？”

“项羽不读书，不说话，只杀光秦人，烧尽咸yang！”

“不书不语唯杀人，天意何其神妙哉！”

列位看官留意，公元前212年秋，四百六十七名儒生被坑杀，这是整个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惨案之一。尽guan它在当时有着最充分的政治上的合理xing，然经过漫漫岁月的zhongzhong堆积之后，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