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节 隆冬时节的嬴政皇帝与李斯丞

从频yang归来，嬴政皇帝第一个召见了丞相李斯。

皇帝直截了当地对李斯提chu了一个主张：停止骊山陵与长城两大工程的远途徭役征发，骊山陵教内史郡老秦人修建，长城各段由附近郡县征发修建，中原与旧楚地不再征发徭役。末了，嬴政皇帝问了一句：“丞相思之，是否可行？”李斯默然思忖良久，终于一拱手dao：“陛下，此策虽好，有利于安定民心，然却难以实施。”嬴政皇帝很是惊讶：“为何难以实施？有人阻挠？”“大秦律法严明，安得有人阻挠哉！”李斯摇tou叹息了一声，又dao“陛下多年执掌大政，可能忽视了关中人口的变化。据老臣所知民hu数，目下之关中人口总共五百万上下；其中，老秦人只占两成左右，堪堪百万人而已，且大多为老弱妇幼；其余七八成多，都是近十年迁入的山东人口，计四百万余。若以关中民力修建骊山陵，老秦人实则无可征发。所能征发者，依然是迁入关中的山东六国贵族与平民人口。然则如此一来，骊山陵工地则有可能成为saoluan动dang之gen源。”嬴政皇帝惊讶dao：“何以有此一说？”李斯dao：“灭六国之后，骊山陵开始大修，集中了十万余六国罪犯，人云刑徒十万也。若再将迁入关中的六国贵族青壮征发于骊山，则骊山将聚集数十万山东jing1壮人口。若六国贵族趁机生luan，便是肘腋之患。此前，已经有黥布作luan，陛下安得不思乎！”嬴政皇帝默然了，良久，大是困惑地问了一句：“怪亦哉！关中老秦人如何快没有了？”

“陛下龙行虎步，无暇顾及细节矣！”李斯怅然一叹，提起案tou大笔在备用的羊pi纸上边写边dao“陛下想想：以秦昭王后期领土计算，老秦人总共千万上下；其中陇西、河西、ba蜀、关外几郡人口，大约占秦人六成，有五百万上下；关中腹地人口，大约占秦人四成，有三百万余。关中腹地这一半人口，加上整个陇西数十万人口，是真正的嬴秦bu族，也就是老秦人了。自灭六国大战开始，秦国主力大军连同咸yang及各要sai守军，再加皇室与各zhong官署护卫军士等，总数是将近百万。这一百万之中，真正的老秦人至少占去七成上下。如此，以全bu秦人总数计，大ti是十人一兵；而若以秦国成军人口①基数计，则已经是两男一兵了，到ding了。平定六国大战中，秦军将士战死三十余万，后续征发又如数补入，这就是一百三十余万了。平定六国之后，又征发三十余万民力进入南海，其中八成是秦人男女；再加几次征发老秦人赴北河守边，又有几次与山东人口互换迁徙。总ti说，关中迁chu的老秦人计一百余万，入军带前后伤亡八十余万，总计两百余万…目下之关中老秦人，除了在军男子，八成都散布到边陲去了…”

嬴政皇帝第一次长长地沉默了，脸seyin沉得可怕。

也是第一次，嬴政皇帝没有理睬李斯，一个人径自转悠chu去了。及至外厅值事的蒙毅察觉有异而匆匆进入书房，李斯还一个人木然坐着不知所以。蒙毅低声dao：“丞相连日劳碌，回去歇息也。陛下若有事，我及时知会便了。”李斯长叹一声dao：“蒙毅啊，大秦新政该有所盘整了。皇帝忧心，老夫也是寝食难安也！”蒙毅一时无对，李斯也就一拱手踽踽去了。

寒风料峭，嬴政在那片皇城仅有的胡杨林中转悠着，第一次觉得有一丝凉意爬上了脊梁，渗入了心脾。秦人从ma背bu族鏖战到诸侯，再鏖战到战国，再鏖战到天下共主，靠的是甚？靠的是打不垮的以嬴秦bu族为轴心的老秦人！数百年来，无论如何艰危局面，秦国都能jianting过来，全bu的gen基都在于jing1诚凝聚万众一心的老秦人，在于无可撼动的嬴秦轴心。而今，嬴秦bu族一朝消散了？老秦人一朝消散了？竟只有关中腹地的百万老弱妇幼了？果真如此，天下一旦有事，关中一旦有变，秦政之底气何在？嬴政啊嬴政，若非李斯近日算账，你还是懵懂不知所以也。多少年来，你忙于运筹大战场，忙于运筹创制文明，尽情地挥洒着老秦人，老秦人被征发成军，老秦人被派往南海，被派往北河，被派往淮北淮南，被派往辽东，被派往一切应该镇抚的地方…老秦人无怨无悔，总是高呼着那句“赳赳老秦，共赴国难”的老誓言，义无反顾地走chu函谷关，义无反顾地踏上陌生的土地，将自己丰腴富庶的故乡留给了昔日的敌人…若是天下安宁秦政无事，骄傲宽厚的老秦人或可在青史留下巍巍然一笔。然则，如今是复辟暗chao汹涌猖獗，zhongzhong迹象都预示着六国贵族在密谋举事，要恢复他们失去的山河社稷！若果真面临与复辟势力的生死决战，嬴政啊嬴政，你手中的力量何在？若有三百万老秦人在关中，嬴政何惧天下复辟saoluan？今日如何，你这个皇帝在关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