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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沦落相逢沾泥同惜絮舂明外(4/5)

是老同学,我不妨说句老实话。这个演旦的事,实在干不得。在长江还好一点,到了北京玩像姑的这种地方来了,我觉对于人格二字,简直没有讨论的价值。”杨杏园道:“这或者是你主观的错误。我以为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,不至如此。”黄梦轩道:“老实告诉你,我是看穿了。这里面样样都有,人家专骂他是拆白党,那真是称赞他呢。”吴碧波笑道:“你这话愤激得很,必有为而发。照你这样说,难道这个里面,也有和像姑同等的人物吗?”黄梦轩正端着一杯茶要喝,听了这话,将茶杯放下,叹了一口气道:“别的不说,就是我这一班里面的吴钿人,大概你们是知道的。这位先生,虽然不演戏,他依旧还是女装,三更半夜,坐着一辆车子,到处乱跑。”吴碧波道:“这真是新鲜事。”黄梦轩道:“这算什么,还有呢。”

杨杏园皱一皱眉毛道:“罢了!许多年不会面的朋友,会了面把正经话丢了,尽管谈这些话作什么?我们说别的罢。”说着偏偏头想了一想,笑道:“没有会面,好像有许多话要说,见了面,不知道从哪里说起,索性一句话都没有了。”吴碧波道:“我倒找着一个问题了。梦轩,你订了婚没有?”黄梦轩道:“这个话就是个极困难的问题了。我们吃这行饭,大家闺秀,固然是不肯给你的,就是规规矩矩小户人家的闺女,她也不愿意。所以来做媒的,除了忘八兔子贼的同行,就是不三不四的流氓。我要是好好的成头家,怎样能答应?再要说到自己找一个吧,我们的社交,是不许公开的,无论和男和女交朋友,都有嫌疑,哪里找去?”吴碧波嘻嘻地笑道:“人家总说新剧家是拆白党,好像拆白党就是新剧家的代名词,这样看来,却是冤枉。”黄梦轩道:“冤枉也不冤枉,新剧家轧姘头的事,是有的。不过这都是鬼鬼祟祟来的,哪有好的妇人肯干这样事?在这里面去找老婆,那不是找产妇鬼收生吗?

我是看得多,想得破,决意不来的。要马虎一点,一百二十个老婆也有了。“杨杏园道:”姨太太大小姐玩戏子的事情,在上海租界上,虽然不算一回事,可是北京的人,遇着这样的事,都是恨得咬牙切齿的。我劝你仔细一点,不要上人的钓钩,闹穿了,可不是玩的。“黄梦轩道:”这桩事,我是把持得住的。“说着,在大衣里面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,拿着给杨杏园看道:”你瞧,我还没有来一个礼拜,就有人把买卖送上门来。当真这拆白的罪,都在新剧家吗?“杨杏园接过来一看,那信封上写着”面交薛春絮先生收内详“,共是十个字。笔力十分细弱,一望而知是位读书不多的女子手笔。在信封里一抽,里面有一张小八行,上面写道;春絮先生惠鉴:在汉口的时候,我长看你的戏,就很爱你。现在你又到北京来了,真是有缘,我现在特以请小德儿送这信给你,请你会一面,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,一定不推迟的,回信请交来人可也。

姚淑贞敬上杨杏园看了笑道:“倒有意思。虽然有几个别字,爱好之情,溢于纸上。这小德儿又是谁?”黄梦轩道:“我也不知道是谁。这封信是我那用人交给我的。据他说,是前台一个女茶房交给他的。大概这就是小德儿了。”吴碧波这时早把信接过去看了一遍,笑道:“好一个既淑且贞的女子,却会写出这一封信来。”便问黄梦轩道:“她上面说,在汉口就常看你的戏,当然是你一个老知己。她到底是怎样一个来历,长的可好看?”这时伙计将他们先要的汤包端了上来。黄梦轩用筷子夹了包子,低着头一个一个慢慢地吃。吴碧波把筷子敲着酱油碟子当当的响,对黄梦轩道:“你说呀。”黄梦轩吃着包子,只是微笑。吴碧波道:“你笑什么?”黄梦轩道:“我笑你这人,真是外行。你想台上唱戏的,就是我这个薛春絮;在台下看薛春絮的,也不知有多少。他们天天看戏,自然认得我,我怎能知道台底下谁是张三李四呢?这封‘信,也不过许多女看客里头一个人来的信,叫我怎知道她是什么来历,好看不好看呢?”杨杏园道:“说是这样说,她既然寄一封信给你,决不能一点渊源没有。”黄梦轩道:“这种事多的很,哪里有什么渊源!寄封空信那不算回事,还有人把很贵的东西送上门来的呢。”杨杏园道:“那末,你对这封信,怎样答夏。”黄梦轩道:“哪里能答复,答复就纠缠不清了。只要不理她就得了。据我看来,这人大概是半开通式的大小姐。她勾引新剧家,也像捧角家捧坤伶一样,哪里说得上什么情义哩!”三个人谈了一会,又各人吃了一碗汤面。黄梦轩道:“今天白天,是一本新排的戏,我还得去问问戏情,不能再坐了。你们也到后台玩玩,好不好?”杨杏园道:“我们也有事,改日再到后台来瞧你罢。”说着还了茶账,各自散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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