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多少阔人要讨她,她都不愿意,偏偏对我很好,我怎样不感激她?“说着伤感得很。杨杏园想道:”这人到如今,还是执迷不悟,真是呆子。“
本来要说他几句,觉得人家已经要走了,何必扫他的兴。便笑着说道:“她不是说,不久要到汉口去吗?有情成眷属,你们的机会在后呢。哈哈!”黄梦轩见杨杏园笑起来,便止住他道:“低声些,不要再说这个了,这是什么地方?”杨杏园道:“我觉得有许多话要说,却又想不出来。”黄梦轩笑道:“我也是这样。”说完了,两个人反而没有话说,便靠着窗子,望站上来往的人。只听到一阵铃响,火车要开了。杨杏园拿了珠花匣子便下了车,靠近车子站着。黄梦轩道:“你回去罢。”杨杏园道:“我索性等车子开了再走罢。”一句话未完,汽笛呜呜的响了,火车的轮子,便已慢慢的往西转。一会儿,黄梦轩已离杨杏园几支远,杨杏园取下帽子,对黄梦轩招展,喊着道:“到了汉口,你就写信来。”黄梦轩也喊道:“刚才的话,拜托,拜托!”第三句话,杨杏园就听不见了。
回转身来,正想要走,肩膀上忽然啪的一下,回过头来看时,却是会馆里的徐二先生。杨杏园对他这种举动,很不高兴,徐二先生却毫不为意。笑着问道:“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,送谁的行?”杨杏园道:“是送一个旧日同学。”徐二先生道:“我说呢,你没有什么应酬的人,决不能以不相干的事到这里来。我却不然,一个礼拜,至少也要到这里来两回。今天是汪玉老在西车站食堂,饯黎晖老的行,请我作陪客,整整闹了一上午。黎晖老携着我的手,一路上车。他说这回南下,若是能办点事,一定请我帮忙。过几天我倒打算写信给他,你看这称呼上如何写法?我还是自称乡侍生呢,还是自称乡愚弟呢?”杨杏园道:“他既和你那样客气,当然是称乡愚弟的对。”徐二先生道:“这话不错,我明日就这样写法。”说着话,两个人已经要将出车站。杨杏园道:“我听见说,车站食堂的西餐十分的好,不知这话可真?”徐二先生道:“却是真的。我今天清早吃的那炸鳜鱼、猪排都好。我向来吃西餐吃不饱的,今天把肚子都撑破了。”杨杏园说道:“说起来却是笑话,我还没有来过,你可不可以引我?我倒要尝尝。”徐二先生道:“可以。”便引着杨杏园进食堂,两人对面坐下。杨杏园道:“你刚才吃的些什么菜?”徐二先生偷眼一看着菜牌子,说了一遍,连声夸好不迭。这时伙计走过来,杨杏园指着徐二先生道:“刚才这位徐老爷,在这里吃饱了,又引我来,倒是你们的好主顾呢。徐老爷不吃饭了,替他来一杯咖啡,等人家喝了也好消化啊!”伙计答应着去了,一面替杨杏园上菜,一面给徐二先生一杯咖啡。徐二先生今天起来的很早,这个时候,本想赶回去吃午饭,不想在这里耽搁下来了。肚子里面。饿的只是咕噜咕噜的响,看见一盘一盘热腾腾的菜,往杨杏园面前直上,不由得吞了几阵口沫。杨杏园用叉子叉着一块牛排,用刀子在盘子里切,抬起头对徐二先生笑道:“这菜真好,多谢你的介绍。”说着,叉了一块牛肉送进口内。徐二先生看着,只得也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。
好一会儿,杨杏园的饭方才吃完。杨杏园会了账,一同和徐二先生走出车站来,杨杏园道:“肚皮吃得太饱了,我们一道上青云阁喝清茶去,好不好?”徐二先生道:“我还有点事,不能奉陪,你请便罢。”说着,雇了车子就走了。杨杏园对着他的后影,不由得一个人笑了一阵,也就坐车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