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回 斗酒只ji凄凉祭绿野闲hua

到了晚上，何剑尘到报馆里去，和杨杏园提起。杨杏园dao：“jiao际场上的人，原来这样不齐，怪不得有几个窑姐儿，也喜huan往华洋饭店跑呢？”何剑尘dao：“这也难说，窑姐儿尽有在jiao际场中大chu风tou的。譬如盖金枝盖二爷，这个时候她要到华洋饭店去，说chu真姓名来，包有许多人注意。”杨杏园dao：“她也算得天宝gong人，隔江商女了，现在还在京吗？这样一个与历史有关的大英雄，社会上竟没有人提起她了。”何剑尘dao：“嗐！mei人自古如名将，不许人间有白tou。提起盖二爷，我要为普天下mei人一哭。”杨杏园笑dao：“你这样gan叹之shen，难dao盖二爷的晚景不佳吗？”

何剑尘dao：“岂但是不佳而已，恐怕她的境况还不如我们。当年她红极一时，谁知年纪一老，颜se衰了，才ju减了，鸦片烟瘾又一天大似一天，简直成了废人了。当年盖金枝名列金刚的时候，谁都怕hua了钱，ba结不上。等到她颜se衰了，名也减了，少年当然不会去理她，就是一般老客，当年以她一笑为荣的，如今就是盖金枝亲自去找他，他也避开惟恐不及。后来有个叫卫什么的，把盖金枝讨去续弦，偏偏嫁去两年姓卫的又死了。”杨杏园听了这话，gan叹dao：“这样看来，我要是设shenchu1地，情愿zuo短命死了的梨云，不愿zuo这鼎鼎大名的盖金技了。”何剑尘笑dao：“梨云要是不死，晚景决不至于像盖二爷，我是可以断言的。我想你也可以zuo一个保证。”

杨杏园笑笑，说dao：“提起来，我倒想起一件事。我早说要到义地里去看看，总是为事纠缠住了。今天恰好下了一阵雨，把尘土都打shi了，城外的路，一定好走，我想明天chu城走一趟，怕回来得晚了，请半天假，你帮我一点忙，好不好？”何剑尘dao：“你若是为别的事请假，我不guan那本账，为去祭奠情人，我一定帮你的忙。”

杨杏园却自笑笑。

办完了事，他回到家里，自己一人盘算一番，带些什么东西zuo祭品呢？心想，纸钱束香蜡烛，这都是些俗wu，绝对用不着，就是带些鲜hua鲜果，也没有什么特别之chu1。还是这样，自己来zuo一篇祭文罢。他这样一想，兜动一肚pi的牢sao，好像就有许多句子，俯拾即是，当时打开桌上墨盒，坐下去，就打起草稿来。这时已经一点多钟了，屋子外面，听不见一点人声。一个人和背上一个影子，对着一盏灯，低着tou只是写下去。稿子打完，这才觉得背上和脚底下，都有些凉飕飕的。猛然间听得远远的一声ji叫，心想怎么写几百字，就五更了。打开门，望外一看，西墙tou上，半lun残月，有盘子那么大，黄澄澄地照着满院子都是朦胧的。隐隐之中，好像很远的地方，有人在街上赶牲口和说话的声音。心里想dao：“真是夜阑闻远语，月落如金盆了。”忽然回过tou去，只见自己窗hu外，梨hua树底下，有一个女子的影子，很快的一闪，定睛仔细看时，却又不见了。这时一想，刚才看见的，好像那人小小的shen材，还梳的是一个辫子。心想dao：“难dao我这一点的意思，已经gan动幽冥，她先来看我吗？”这样一想，索xing向梨树底下看去，但是哪里有一点影子。杨杏园平生是信仰无鬼论的，他看不见什么痕迹，也就算了。走回房去，到觉得有些倦，倒上床就睡了。

一觉醒来，已是十点钟了。赶快爬起来，洗了脸，吃了一点东西，又忙着誊写那篇祭文，足足有一个半小时，耳边轰隆一声，已经打了午炮。心想若是骑驴子坐ma车chu城，一定赶不回来了，不如多hua两个钱，雇一辆汽车罢。既可以带东西，人也痛快些，好在走大路，汽车是可以到的。主意算定，便叫长班打一个电话给汽车行，雇了一辆小汽车来。自己在阶沿下挑了四盆心爱的玫瑰hua，叫长班搬上车去，又把书架上那只仿古乌玉铜鼎，和那只雨过天青se透明漏hua御窑的海杯，一块儿带着。书架底下chou屉里，现成的鸥鹅牌檀香，是他自己常常烧着玩的，也用纸包了一小包。坐上车去，走不多路，又想起一桩事，想着自己那祭文里，不是有这样一联吗？“白ma素车之约，敢负今生。只ji斗酒之情，有如此日。”我这里哪来的只ji斗酒，不是当面撒谎？这样想着，在果酒公司门口过shen，又下车买了一瓶上等的putao酒，复shen上车。这车子虽小，却是极快，一会工夫，就chu了城。

这时是四月初旬，乡下地里zhong的高粱玉蜀黍，都有几尺shen。到空旷的地方望去，一碧万顷，远近村庄上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