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又不期悲从中来,断断续续地流着眼泪。到了晚上,她忽然睁开眼来,对屋子里周围一望,见叔叔婶婶丈夫妹妹都在这里。便将手略微抬起来一点,指着房门外道:“小南儿哩?”洪慕修道:“在外面,你要看他吗?”自己便出去,叫乳妈把小南儿抱了进来。蒋静英把手连招了几招,叹了一口气,又说了一个“来”字。小南儿既想他妈,看他妈这个样子,又有些怕,先走到蒋静英的脚头,两只小手扶着床沿,慢慢地往他母亲头边走来。小眼珠望着他母亲的脸,不敢作声。蒋静英握着小南儿的小手,半晌,没有言语,只是呆望着他,大家看她那个样子,似乎有千言万语不能说出来一样,也都悄悄地不作声。蒋静英眼泪汪汪的喊着小南儿道:“孩子,我要回去了。你…要…
好好的跟着爸爸。“说时,她的声狼,极其低微,眼睛复又转望着洪慕修。洪慕修会意,便坐在床沿上,接过蒋静英的两只手,说道:”静英,你知道吗?我在这里。“
蒋静英微微的点了一点头,表示知道。洪慕修把头低下去,靠着蒋静英的脸,说道:“我们相处八年,你帮助我不少,我很对不住你。”蒋静英用她瘦小的手,将洪慕修的头抚摸几下,露着牙,作了一番苦笑,于是她又把眼睛望着蒋淑英,意思要和她说两句话。于是洪慕修走开,让蒋淑英站到床面前来。女子的心,是慈悲的,一点儿也矜持不住。蒋淑英这时,已经哭得泪人儿似的,两个眼圈通红,鼻子里只管窸窸窣窣作声。蒋静英对她摇了一摇头,意思是叫她不必哭。蒋淑英也怕引着病人伤心,极力的忍住着哭。蒋静英将小南儿的手牵着,交在蒋淑英手上,然后望着她的脸,现着很恳切的样子说道:“小南儿明天就是没娘的孩子了。北京城里,只有你是我的同胞的手足,只有…你…可以替我分忧。我这孩子,你要多多的替我照应一点…”以后她自己涌泉也似的流着眼泪,不能再说了。蒋国柱夫妇,看见这个样子,也都走到床面前来。蒋静英见面前围着许多人,只把眼睛望着他们,那呼吸是一阵急促一阵,喉咙管里,一阵痰响,可怜一个青春少妇,就香销玉碎了。
到了这时,大家都不免失声而哭。小南儿见着许多人,围住他母亲哭,他也跳着两只小脚,哭着叫妈妈。大人见了这种样子,越发的忍不住哭声了。
从这一晚起,洪慕修在街门里请了两个礼拜假,办理丧事,料理善后。蒋国柱夫妇,第一二两天,也在这里帮着办些事,他们究竟是有家的人,不能耽搁,第三天就走了。蒋淑英便留在这里,替他照应家务。过了一七,蒋淑英一算,自己离学校有半个月了。便对洪慕修道:“姐夫,没有什么事吗?我想回学校去看看。”洪慕修道:“这回我家不幸,遭了这样的事,连累二妹荒废学业,我实在过意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