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毒,皇帝闻到诱人的香气,抬起头来,望向沙漏,方知已到了定昏时分,他放下手中羊毫笔,站起身来,微笑道:“容儿今日去了哪里游玩?”
蓝徽容将菜式点心摆到紫檀桌上,柔声道:“皇上再勤于政事,也得爱惜身体,还请皇上以后按时进膳。”
皇帝听她语出至诚,微微一愣,目光投向桌上菜肴,只觉胸口一阵空荒,定窑粉彩碟里,一碟糟香三丝,一碟翡翠鸡丁,一碟松花栗子糕,菜式极普通,却都曾是他最爱的。当年的她那般聪慧,厨艺高超,却为了他,让苍山的兄弟吃了整整半个月的翡翠鸡丁。那时的情景浮上心头,皇帝握着蓝徽容奉上来的玉箸,忽然想道:若是自己没有成为帝王,而是和她在苍山过着平淡的生活,又有一个这般可心聪慧的女儿,会不会比现在要快乐许多?
心情复杂地用罢晚膳,皇帝再度回到案后批阅奏折,由于春猎,积累了大量的奏折,直到子时末,他方停歇下来。抬头一看,蓝徽容已依在一旁的椅中,睡了过去,想是不忍打扰他看折子,又没得到他发话,不便离去。
他站起身来,走到蓝徽容身前,长久地凝望着她睡觉时恬淡的面容。不顾宫女们惊讶到极点的目光,抱过一床薄被轻轻盖于蓝徽容的身上,坐在她身边,望着殿外苍茫的夜色,目光深沉而悠远。
蓝徽容迷迷糊糊,觉得自己好象在一处深山中奔跑,母亲的身影就在前面。依稀可见,自己仿佛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,被深山老林中的怪兽吓得号啕大哭,拼命地向前跑着,想拉住母亲的手,可无论她怎么奔跑,怎么呼喊,母亲都不曾回头。一阵迷雾涌来,母亲的身影消失不见,山中传来一声虎啸,她惊出一身大汗,猛然坐起。
睁开眼来,正望上皇帝关怀的目光:“怎么?做噩梦了?”
蓝徽容摄定心神,忙站了起来:“皇上,请恕容儿无礼。”
“梦见你母亲了?!一直在叫她。”皇帝站起身来。
“是。”蓝徽容垂下头去,心思还有些飘摇不定:“父亲在容儿十三岁那年就过世了,其后几年,我与母亲相依为命,朝夕不离,母亲去年冬天走了之后,我整晚整晚都睡不着,后来才慢慢好些。”想起母亲,蓝徽容话语渐渐有些哽咽。
皇帝负手在殿内长久地徘徊,这一刻,他真切的感觉到足下的沉重,也真切地感觉到这正泰殿的空旷。殿内白玉雕就的云龙似在嘲笑着他,她至少过了二十多年的幸福时光,享受了天伦之乐。她死后,有这么聪慧的女儿朝夕思念,而他呢,只怕那几个儿子时刻盼着自己早日归天吧。他生前寂寞,难道死后也要做一抹孤独的游魂吗?
一股愤然之情涌上心头,皇帝忽然转过身来,盯着蓝徽容,缓缓问道:“容儿,你母亲,葬在何处?!”
蓝徽容一阵激灵,镇定心神,垂下眼去,轻声道:“回皇上的话,母亲自是葬在蓝家祖坟。”皇帝冷冷一笑:“你母亲就你一个女儿,你不会不知,蓝氏祖坟你母亲的墓内空空如也吧。”他行到她面前,凌厉的气势压得蓝徽容有些难受:“告诉朕,她葬在何处?!为什么不与你父亲葬在一起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