柔叹息着摇摇头“可惜福三爷对小姐你一片痴情,只怕不是那样轻易就会退婚的。”
“他对我一片痴情?”崔咏荷冷笑。
“若不是痴情,为什么现在那只呆雁还站在下头,望着荷心楼发呆?”韵柔指指楼外,笑得像一只正在戏弄老鼠的猫。
崔咏荷腾地站起来,就往楼外栏杆处走去,走出三步,忽然止步,小心地借着楼头珠帘掩住身形,往外看了一眼,皱了眉头“那家伙想干什么,不是又在想什么害人的诡计吧。”
韵柔摇头叹气“唉,你看他望着这边痴痴呆呆不知想什么,直如宝玉在潇湘馆前犯了痴狂一般,你就不稍稍感动一点儿吗?”
崔咏荷哼了一声,没好气地转开眼神,不欲再理睬一直胡说八道的韵柔。但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楼下忽然热闹起来了。神色微微一变,不再顾忌被楼下的人发现,上前几步,直接靠近了栏杆,看着楼下的一大群人。
没有人发现她,她的娘她的爹,她家的仆役下人,所有的人,都众星捧月地围着福康安在往外走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。
笑声一阵阵传上楼来。
爹和娘熟悉的声音刺心又刺耳。
“自从你出征啊,我日日都在佛前祈求你早日得胜回朝,总算这份诚心有了回报。”
“是她妇道人家见识短,你文武双全,素来战无不胜,我就从来也没担心过,只想着怎么为你洗尘庆贺啊。”
“唉,我们女人没你们男人见识大,不也是一片心吗?算起来,咱们咏荷才是最担心你的人。你别看她平日害羞,见了你都要躲开,不愿多说话,可是你一出征啊,她就整日吃不安睡不宁,怎么劝都不见笑一笑,直到听说你打了胜仗,脸上才露出点欢颜…我们家咏荷啊…她可是…”
随着人渐渐远去,母亲那因情绪激动而特别高亢的声音也隐隐约约,直至消失。
崔咏荷静静地倚着栏杆,双目遥望着远方,总是带着怒气却也有着无比生气的眼睛里,一片沉寂。
韵柔轻轻叹息了一声。为什么他们都不明白?为什么,名门之后的饱学名土,会在权贵面前,露出如此过分的谄媚?这么多年来,他们一直为女儿令家门飞黄腾达而开心,却从来不曾在意过,他们向来看得无比完美的女儿,心中所受的伤痛。
当他们在福康安面前献媚之时,更不会在意,也不会理解女儿心头的羞耻。
这么多年了,他们在福康安面前无论露出什么样的丑态,都不会自觉自知,傅府上下,的确都有宰相门弟的风范,从来不曾对崔府中人露出任何轻视和不屑之态。福康安更是永远温文有礼,客气周到。可是,崔名亭夫妇对福康安越是恭敬,崔咏荷就越是恼怒福康安.对他越发无礼,偏偏她越是凶蛮任性,无理取闹,福康安就越是斯文礼让,从不生气。他越是温和退让,崔咏荷又越发气恼愤恨,对福康安的态度也就更加恶劣了。
这样一个奇异的怪圈,就这么悄悄地形成了。
而他与她无形的较劲,却不知要到哪一天,才会停止。
“小姐广帘外丫头的声音轻轻传来“外头宴席上,福三爷让人送进了一份礼物。”
“又是什么铜臭东西,给我扔掉。”崔咏荷头也不抬一下。
外头丫环应了一声,便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韵柔心中忽一动,扬声问:“送的是什么?”
“是一本叫做《石头记》的书。”
“什么?”韵柔低低惊呼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