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,镇上的乡亲们为避战祸,全部都躲进孔家的大院里面拼死抵抗捻军。依仗着墙高堡厚,抵挡住三千多捻军半个月的攻打。捻军死伤了五六百人也奈何孔家大院不得,终于熬到姗姗来迟的大队官兵吓跑了捻军。孔家为了报答乡亲共同抵御捻军的恩情出资开办起义学堂,此后马镇几代人的读书识字都是从孔家义学堂免费学来的。逢到灾荒年头孔家还会开仓赈济乡亲,马镇哪个不尊敬孔家。
进马镇的官道,南边有大宋朝为孔家立的进士牌坊。出马镇北面官道,有大明朝恩赐孔家诰命奶奶的贞德牌坊。文官到此要落轿,武官到此要下马,连县太爷也尊重孔家几分。
孔举人的三少爷从省城洋学堂毕业回乡,油头梳的贼亮,怕是苍蝇落上都会闪瘸了腿。身上穿着当地人从来不曾见过打领带的西装,脚上踹着一双三节头的黑皮鞋,手里拎一根镶着个圆球的文明棍,在卫县地界,除了县长大人之外,也仅有孔三少爷敢执着文明棍招摇过市。
可是孔三少爷被小娘宠坏了的性子,并没有因为更换了洋妆的衣饰而有所改变。娶了邻县有名的大美人孙小姐,那可是门当户对的进士之后,仍然改不了沾花惹草的风流秉性。窑子里经常去厮混还不算,回乡没多久,佃户人家有点儿姿色的骚老娘们“水蛇腰”,以及孔瘸子的媳妇“大巧”等等上手了几个。
只有那些嫖界里的色鬼们敢在背地里议论他们看不起的孔家三少爷。嘲笑他才二十出头年纪的后生,居然会撂着家里的大美人孙小姐不去受用,与四十多岁的骚老娘们花花寡妇水蛇腰厮混个什么劲?
水蛇腰远嫁北平给人做妾的女儿,也比孔三少爷大三个月。
大个李在背地里给孔三少爷起了个浑号“孔下四烂”少爷。
“孔下四烂”这句对孔家非常不敬的话,被嫖界里别有用心的人解释出意思说:大个李评判孔三少爷连当“下三烂”的资格都不配。
难听的话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管家孔繁星那里。
孔举人的管家孔繁星担任着马镇镇长,兼保长等等马镇之上所有的官方职务。他知道大个李父母叔伯都在瘟疫中去世,兄弟二人在马镇是孤独一门,与镇上另一户李姓人家并非宗亲。兄弟俩娶的媳妇又是在外地赶车的途中,从大车店捡回逃荒路上死了娘的河南籍姐妹俩。其弟李秋实己经迁去青岛落籍多年,别想在大个李的亲戚之中找茬。
只有大个李房后井边的那三分半菜地有文章可做。大个李媳妇经管的那三分半菜地,原本是从大烟鬼孔六二裁缝那租来的一角。去年冬天,孔六二裁缝将地卖给了举人家换了烟土,大个李再从孔家继租下来种菜。管家孔繁星差人告诉大个李,地要抽回。
这一下大个李的麻烦可就大了,要在自家的地里种菜得走三里多远,还没有现成可用的水井。近处多数都是孔举人家的田地,孔繁星己经放出了话,有哪个人敢出让一块田地给他大个李种菜。
大个李不少往回挣现大洋,而菜地一向都是媳妇经管的。心疼媳妇的大个李一时找不着能够种菜的近地,恨得牙根发痒,有想咬孔繁星一口的冲动。
卫县城西,寡妇仇姥姥经营着一家客栈。早年间由于生意惨淡,还得还死鬼丈夫欠下驴打滚的高利贷。从偶尔为客人拉拉皮条开始,逐渐发展到专门腾出几间客房容留窑姐儿卖春。仇姥姥厌恶嫖客称呼她老鸨子,为此翻过脸,也骂过大街。逐渐过渡到勉强默认,却是经历了许多年的良心折磨。偏偏是嫖客里有许多深藏不露的奇匠歪材,不知哪个老兄在大年初一的早上,以一副“肉在肉中肉磨肉,人在人上人造人”喻意既隐晦,又诙谐的对联,覆盖掉“生意兴隆通四海,财源茂盛达三江”大年三十的晚上,买卖人各自还家,客栈里只有棒槌崮上那伙无家无业的土匪在客栈里守岁寻欢。窑姐儿们小心的伺候,土匪们也未欠赖嫖资,是哪个坏蛋弄出这么副缺德的对联?有个窑姐儿识字,知道这副缺德的对联是内含糟蹋客栈的淫诲喻意,伸手就去撕对联。这副对联浆糊抹的充足,而且已经干透,窑姐儿仅撕下一角。
窑姐儿仅撕下对联一角,这举动可把仇姥姥给吓坏了。既然已经知道对联是土匪所赐,去年她娘家的大伯就是因为撕毁土匪所赐的对联丧命。仇姥姥断然不敢冒犯匪威,蹶着小脚赶紧过去阻止。已经撕下的一角,赶紧找几粒过了夜的大米饭给粘回去,只希望土匪千万莫要因窑姐儿撕下对联的一角作为借口发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