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吐。一旁的石桥的轮廓,开始模糊着后退。但这般也不能持久,因为野地里寒意已从四面冒出,竟有秋冬之交的气氛,全然不象时令应有之象。韩愈逃出忧山的意志弱化了。他转眼见不远处有一个路边小店,心想今晚确实也不能再赶路,便示意到里面过夜。
这店是随处可见的那种农户开的小饭馆,兼做客栈,主要招待长途汽车司机。里面黑暗万分。他们招呼了一声,没人响应。所幸,他们还是找到了一柄蜡烛,一包火柴。又凭它们找到了一些冷食。两人胡乱吃了一气,又找到了一张较干净的床铺。韩愈犹豫着,心想他们很久都是分床睡的。
但是在这个夜晚,韩愈与妻子树藤一样缠绕一起。
他吻她全身,打着抖。他们已有很久没有同过床。韩愈正欲行事,却见一束星光猛然从窗外刺入,象一道刻薄的眼光,洞察他们的全部行为。韩愈顿然不行。
“睡吧,”韩愈沉闷地说,好象是一个童男,为自己的行动感到羞涩和不安。然而他随即振奋地想到,他居然在最后一刹那间战胜了妻子的诱惑,避免了重蹈四年前忧山小客栈中的覆辙。
他们还在忧山啊。
韩愈突然忘记了北方那座城市到底是哪座城市。
女人又开始抽泣。这种抽泣韩愈以前也曾听到,一如竹箫。
半夜,韩愈被强烈的感觉拽醒。窗外一颗星星好大好大,正把光芒在他脸上狂吻。星星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呢?而且那光芒吻在脸上,确实具有针扎的实感。
昨夜就是这颗星把眼光探入的。韩愈心一懔。这时发?现妻子不在身边。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,没有听到回答。
韩愈凑到窗口,看到外面广阔的田野被星光映得雪亮。巨幅的夜空好象正在熊熊燃烧。他冲出房间,看见小石桥上磷火闪闪,停在门口的自行车已经不见。
白亮刺目的夜雾中,他似乎见着一个黑影在田野间飞跑。好象是人,又不是人。他朝那东西追去,呼唤了一声妻子的名字。那东西不作回答,只一颤,便消失了。韩愈心中奇怪而惊恐,折回屋里,却见妻子正坐在床上,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。
韩愈狐疑地问:“你刚才到哪里去了?”
女人的回答充满戒备:“睡到半夜,我想起没有关门,便去关门了。”
韩愈问:“又没有人,为什么要关门?”
女人狼一般盯着他不说话。
韩愈说:“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回答?”
她说:“你什么时候叫我了?”
韩愈想继续询问却咽回了话语。他看看床,上面只有他睡过的痕迹。她似看穿了韩愈的心思,便作冷笑状。
“这几分钟,你以为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?
我还没问你干什么去了呢。”
这时,窗口的星光已黯淡下来,不再有惊惧的景象。韩愈感到自己好象在遥远陌生的行星上跋涉。他淡淡地说:“再睡吧。”两人却都再睡不着了。他有些后悔昨晚没有坚持赶路。他开始捉摸自己的潜意识。
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失踪了,唯有妻子还紧跟着?
想到这一层,他突然坐起身,说:“不再睡了,我们立即上路。”
妻子说:”这么着急干吗?乐止县就在对面。我们又不是遭到了通缉。”
韩愈一震,想到了遥远的北方那座城市中的一切往事。他喃喃地说:
“你怎么知道不是呢?”
“是了,我们也许是在做梦,也许是被洗去了记忆,也许,我们根本就不是夫妻。”她用嘲讽的口吻说。
妻子对韩愈的要挟是从一年前开始的。她威胁如果他不爱她,她就要把她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告到他的单位去。韩愈开始以为她仅是说说而已,后来逐渐明白她的确掌握了不少内情。她是怎么知道的?他一直没有侦探出来。或者,妻子在这事上使用了反侦探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