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庸与国民文学

国民文学，是现代民族国家建立和发展进程中，或明或暗地参与到意识形态构建、影响到民族共同ti成员对于国家之想象的“现代xing”文学。在中国，晚清以降，国民文学借助各zhong现代媒ti，展现chu十分多样xing的格局。经过“五四”新文化运动“新文学”逐渐占据文坛中心，成为国民文学的主导。然而，通俗文学长期没有消失，它们经过改良和演变，一直充当着现代中国国民的基本读wu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国家把通俗文学也逐渐纳入计划生产的轨dao，形成大约30年左右的独特的雅俗合liu局面。20世纪80年代以后，在文学解放的口号下，新文学实际上仍然充当着主liu意识形态的同谋者，而重新恢复市场独立xing的通俗文学，则呈现chu比较复杂的面貌。其中席卷大陆的金庸的武侠小说，被许多读者和学者从通俗文学的家族中剥离chu来，成为中国当今文坛的焦点之一，引起长期的关注和争议。这背后实际上存在着一个对国民文学的重新理解问题。本文试图从国民文学的角度，探讨一下金庸小说为现代中国读者所构建的中国想象。

一文化中国

金庸小说从文化角度确立了中国的民族国家形象，建立了一个磅礴宏伟的“文化中国”从而赢得了不同政治立场、不同价值观念的最大多数读者。这是金庸小说的决定xing魅力。

金庸小说的创作时间是20世纪5070年代。与同一时期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导下的大陆文学中那zhong有意否定传统的倾向相反，金庸小说大力“弘扬传统文化”以传统中国继承者的面貌xi引了香港、澳门、台湾和东南亚等所谓“中华文化圈”的大量读者，实际上成为大陆以外的一个“中华凝聚力”中心。

金庸小说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展示是在两个向度上同时进行的。一个是从大chu1着yan，展示中华文化的多样xing、综合xing、rong汇xing，再一个是从小chu1入手，展示中华文化的奇妙xing、jing1巧xing和艺术xing。从大的方面来说，金庸小说广泛地涉及到儒家、墨家、dao家、佛家等中国文化思想层面的各个组成bu分，写chu了一bu“三教九liu”众声喧哗的文化jiao响乐。同时，他还从地域文化的角度广泛描写了中国大陆东西南北不同地域各ju特se、神采各异的文化风貌。他还进一步写chu了不同朝代、不同历史时期中国传统文化的起伏演变，从而构成了一幅动态的、立ti的中国文化长篇画卷。

在金庸的前期作品中，儒家思想和墨家思想明显占据显要的甚至主导的地位。《书剑恩仇录》和《碧血剑》都对主人公为民请命、为民锄jian的正义行为持赞赏笔调，《she1雕英雄传》更是把郭靖所代表的义无返顾、勇往直前的儒墨jing1神褒扬到了极致。到了金庸的中期作品，dao家思想、游仙思想开始令人注目。《神雕侠侣》可以看zuo从前期进入中期的一座分水岭，在这bu作品中既有郭靖掷地有声的“为国为民，侠之大者”以及郭靖夫妇为保卫襄yang壮烈牺牲，又有杨过蔑视宗法礼教、为个人爱情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以及单人独剑四方漂游。《倚天屠龙记》和《笑傲江湖》则更明确地把个人自由问题设置为主人公的第一关怀。张无忌可以放弃明教教主——实际上是放弃了大明朝开国君主的地位，但是却不能在四位年轻女xing中确定哪一个是自己的最爱。令狐冲也是断然拒绝继承日月神教教主的位置而把生命、自由视为至高无上。在杨过、张无忌、令狐冲yan中，并非没有正邪善恶，但是这些对于他们已不是“第一生命指令”自由和逍遥才是他们的“黄金世界”到了金庸的后期作品，佛家思想的气息愈来愈nong1，在《连城诀》和《侠客行》中，是非善恶已经开始变得扑朔迷离、标准难立，狄云和石破天对于究竟应该如何zuo人，可以说自始至终也没有找到答案，石破天连自己到底是谁也几乎不能完全肯定。《天龙八bu》更是集金庸所理解的佛家思想之大成，在这bu130万字的鸿篇ju制中充满了“无人不冤，有情皆孽”的大悲悯，se空观念、有无观念等佛家基本思想，都以艺术方式呈现chu极大的诱惑力。以至有学者指chu，金庸小说可zuo佛教的入门书。shen沉的文化内涵，是金庸小说能够xi引大量高层次读者的关键。

金庸笔下涉及到几乎所有的中国文化分区，从《雪山飞狐》中的雪山极ding到《天龙八bu》中的苍山洱海，从《书剑恩仇录》中的新疆雪莲到《笑傲江湖》中的福建山歌，他经常在一些大butou的作品中带领读者进行全方位的中国文化旅游。例如《天龙八bu》从云南大理写到江南姑苏，然后又写到河南、山西、浙江、宁夏、sai北、关东。金庸不但写chu了各地不同的景se、风俗以及人wu语言，更写chu了各地文化本质上的区别，使读者鲜明地gan受到中国文化的“版块构成”例如郭靖成长于蒙古大漠，黄蓉则成长于东南海岛。萧峰成长于中原武林，韦小宝则成长于扬州ji院。这些人wushen上的个xing都与他们的“水土”密不可分。读这样的小说时，读者经常会觉得非常“过瘾”他们从中gan到了中国之“大”gan到了作为中国人的自豪。他们会觉得拥有如此文化格局的中国，不论政治风云怎样变化，都是ju有无穷生命力的，都是不可战胜的。这zhong撼人xiong襟的“大”的gan受是从其他国家的经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