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切尔站起来，离开包厢，离开了剧院。

遵循确立已久的习惯，韦兰一家人上周动到圣奥古斯丁去了。考虑到韦兰先生有可能发生支气过，他们总是到那儿度过冬末。韦兰先生是个温厚寡言的人，凡事没有主张，却有许多习惯。这些习惯任何人不得扰，习惯之一就是要求妻和女儿要永远陪他行一年一度的南方旅行。保持家乐趣的连续不断对他心灵的平静是至关重要的，假如韦兰太太不在边提醒，他会不知发刷放在什么地方，不知怎样往信封上贴邮票。

“哦——我很兴，”他回答说，因为她在这样的时刻提这个话题而觉得尴尬。

“你认为，”她说，一面朝舞台瞥了一“明天早上他会送她一束黄玫瑰吗？”

阿切尔要想评论梅陪伴父亲的必要是本不可能的。明戈特家家医生的声誉主要建立在治疗肺炎病方面，而韦兰先生却从未患过此病，因此他持去圣奥古斯丁的主张是不可动摇的。本来，梅的订婚消息是打算等她从佛罗里达回来后再宣布的，但提前公布的事实也不能指望韦兰先生改变他的计划。阿切尔倒是乐于加旅行者的队伍，与未婚妻一起呆上几个星期，晒晒太，划划船。但他同样受到风俗习惯的束缚，尽他职业上任务并不重，可假如他在仲冬季节请求度假，整个明戈特家族会认为他很轻浮。于是他听天由命地接受了梅的行，并认识到，这屈从必将成为他婚后生活的重要组成分。

“我也正想这件事——为了把这画面随带走，我正要离开剧院，”他说。

“我知。”

博福特夫妇、劳斯-莱弗茨夫妇及另外一两个男人在一起。自从那天晚上分手之后，他还没有单独跟她讲过话，并且一直设法避免和她在一起。然而现在他们的目光相遇了，与此同时，博福特太太也认了他，并懒懒地了个邀请的表示；他不她的包厢是不可能了。

他前一天刚收到梅-韦兰的一封来信，在信中，她以特有的率直要求他在他们不在时“善待埃”“她喜你，崇拜你——而你知，虽然她没有说，她仍然非常孤单、不快。我想外婆是不理解她的，洛弗尔-明戈特舅舅也不理解她，他们确实以为她比她实际上更世故，更喜社。我很明白，她一定觉得纽约很沉闷，虽然家里人不承认这一。我觉得她已经习惯了许多我们没有的东西：妙的音乐、画展，还有名人——艺术家、作家以及你崇拜的所有聪明人。除了大量的宴会、衣服，外婆不理解她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——但我看得，在纽约，差不多只有你一个人能跟她谈谈她真正喜的东西。”

“我明白——你是正确的，”她有息地接着说。“可有时候生活很艰难…很复杂。”

“我专心工作，”他回答说，对这问题有不悦。

令他意外的是，她脸上泛起一阵红，那红来得很不情愿且很忧郁。她低看着她手得齐齐整整的手上那架珍珠母的观剧望远镜，停了一会儿说：“梅不在的时候你什么呢？”

博福特与莱弗茨为他让地方，与博福特太太敷衍了几句——她一向喜保持优的神态，而不愿多讲话——他坐在了奥兰斯卡夫人的后。包厢里除了西勒顿-杰克逊先生别无他人，他正神秘兮兮地小声对博福特太太讲上星期天莱姆尔-斯特拉瑟斯太太招待会的事（有人报说那儿曾经舞）。博福特太太面带完的笑容听他的详尽叙述，她的摆得角度恰到好，使正厅前座那边能看到她的侧影。在这掩护之下，奥兰斯卡夫人转过来，低声开了。

由于家成员间相敬相，还由于韦兰先生是他们偶像崇拜的中心，妻和梅从来没有让他独一人去过圣奥古斯丁。他的两个儿都从事法律工作，冬季不能离开纽约，一贯是在复活节前去与他汇合，然后一起返回。

他的贤慧的梅——他因为这封信是多么她！但他却没打算信上说的去：首先，他太忙；而且作为已经订婚的人，他不愿大显地充当奥兰斯卡夫人的保护人。他认为，她知怎样照顾自己，这方面的能力远远超了天真的梅的想象。她手下有博福特，有范德卢顿先生像保护神似地围着她转，而且中途等待机会的候选人（劳斯-莱弗茨便是其中之一）要多少有多少。然而，没有哪一次见着她、哪一次跟她谈不让他觉到，梅的真诚坦率几乎称得上是一未卜先知的天赋。埃-奥兰斯卡的确很孤单，而且很不快活

阿切尔脸红了，他的心惊了一下。他一共拜访过奥兰斯卡夫人两次，每一次他都给她送去一盒黄玫瑰，每一次都没放名片。她以前从未提及过那些，他以为她决不会想到送人是他。现在，她突然夸奖那礼，且把它与舞台上情意的告别场面联系起来，不由使他心中充满了激动与快乐。

他觉察到奥兰斯卡夫人透过低垂的帘在看他。“我已经你希望的——你建议的了，”她突然说。

“我当时想告诉你，我确实觉得你是对的；我很激你，”她打住了话。这时包厢的门被打开，博福特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，她迅速把观剧望远镜举到睛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