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说“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…办不到的事想也没用。你对一些事情那样不带偏见,用你的话说——那样习惯于看戈尔工的脸色,所以,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敢正视我们的关系,实事求是地看待它——除非你认为这种牺牲不值得。”
她也站了起来,迅即皱起眉头,闭紧了双唇。
“既然你这么说,那——我一定要走了,”她说着,从胸前掏出她的小怀表。
她转身就走,他跟上去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。“哎,既然这样,那就来找我一次吧,”他说。一想到要失去她,他猛地转过头去。转瞬间,他们俩几乎像仇人似的你看着我,我看着你。
“什么时间?”他紧逼地问。“明天?”
她踌躇了。“后天吧。”
“最亲爱的——!”他又说。
她已经把手腕挣脱出来,但他们的目光一时还对视着。他见她那苍白的脸上焕发着内心的光华,他的心恐惧地跳动着,觉得自己从未见到过爱是这样明明白白。
“哎呀,我要晚了——再见。不,你别再往前走了,”她喊道,一面急匆匆地沿着长长的屋子走去,仿佛他眼睛里折射的神色吓坏了她。她走到门口,转过身停了一下,挥手匆匆告别。
阿切尔一个人走回家。等他进家时夜幕已经降临。他打量着门厅里熟悉的物品,仿佛是从坟墓另一端观察似的。
客厅女佣听到他的脚步声,跑上楼梯去点上面梯台上的煤气灯。
“阿切尔太太在家吗?”
“不在,老爷。阿切尔太太午饭后坐马车出去了,现在还没回来。”
他怀着一种宽慰走进图书室,一屁股坐到扶手椅上。女佣跟在后面,带来了台灯,并向快要熄灭的壁炉里加了点煤。她走后他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,双肘压在膝上,两手交叉托着下巴,眼睛盯着发红的炉格。
他坐在那儿,思绪纷乱,忘记了时间的流逝,深深陷入惊愕之中,仿佛生活不是加快了,而是被中止了。“这是迫不得已的,那么…这是迫不得已的,”他心里反复地说,好像遭了厄运似的。这结局与他梦寐以求的相去太远,给他的狂喜泼上一盆彻骨的冰水。
门开了,梅走了进来。
“我回来太晚了——没让你担心吧?”她问,一面把头靠在他的肩上,难得地拥抱着他。
他愕然地抬起头问:“已经很晚了吗?”
“都7点多了,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呢!”她笑着说。随后拍下帽子上的别针,把她的丝绒帽丢到沙发上。她比平时显得苍白些,但精神异常焕发。
“我去看外婆了,正当我要走的时候,埃伦散步回来了,于是我又留下,跟她进行了一次长谈,我们许久没有这样真诚地交谈了…”她坐在平时坐的那把扶手椅上,面对着他,用手指梳理着纷乱的头发。他觉得她在等他说话。
“是真正亲切的交谈,”她接着说,脸上活泼的笑容让阿切尔感到有些做作。“她非常可爱——完全像是过去那个埃伦。恐怕我最近对她不够公平,有时我认为——”
阿切尔站起来,倚在壁炉台上,躲开了灯光的照射范围。
“噢,你认为——?”见她打住话头,他重复一遍说。
“唉,也许我对她评价不够公平。她是那么特殊——至少在表面上,她接纳那么古怪的人——好像她喜欢引人注意。我猜这就是她在放荡的欧洲社会所过的生活吧;我们这些人在她心目中无疑是很无聊。不过我不想对她做不公正的评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