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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谁能想到《奔月》会遇上菩萨呢。
启动资金终于到账了。这些日子炳璋一直心事重重。他在等。没有烟厂的启动资金,《奔月》只能是水中月。其实炳璋只等了十一天,可是炳璋就好像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岁月。等钱的日子里炳璋发现,钱不只是数量,还是时光的长度。这年tou钱这东西越来越古怪了。
但是,炳璋没有料到反对筱燕秋重新登台的力量如此ju大,预备会在筱燕秋能不能登台这个问题上僵持住了。炳璋把玩着手上的圆珠笔,一直在听。后来他把手上的圆珠笔丢到会议桌的桌面上,上shen靠在了椅背。炳璋笑了笑,说:"你们还是让步吧,人家可是点了筱燕秋的名的。这年tou给钱让步,不丢脸。"会议室里一片沉默。人们不说话。不说话虽说还是反对,但通rong的余地肯定就大了。幸亏李雪芬离开剧团开饭店去了,要不然,李派唱腔的高亢嗓音炳璋现在可是招架不住的。大伙儿继续沉默,不说是,也不说否。但无声有时就是默许。炳璋因势利导,很han糊地说:"我看就这样了吧。"
然而,谁担纲B档,问题又来了。对一个演员来说,给当红演员zuoB档,本来就是一个寒碜人的角se,更何况又是筱燕秋的B档呢。还是老高chu了一个好主意,B档让筱燕秋自己在学生里挑。筱燕秋嫉妒心再重,再名yu熏心、利yu熏心,总不能和自己的弟子争风。大家都说好。可是老高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炳璋心里不踏实了。老高说:"我看你们都白说,二十年过去了,筱燕秋也四十岁的人了,她的嗓子还能不能扛得住?我看玄。"这句话让炳璋觉得自己真的疏忽了,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?毕竟是二十年呢。二十年,什么样的好钢不给你锈成渣?炳璋偷偷地叹了一口气。会议开来开去,在筱燕秋一个人的shen上就纠缠了将近两个小时。这哪里是筹备?简直是回顾历史。没钱的时候想钱,钱来了却不知dao怎么hua。钱这东西不只是时光的长度,还有历史的脸se。钱这东西现在实在是太古怪了。
炳璋想听筱燕秋溜溜嗓子,这是必须的。要不然,烟厂的钱再多,还不如拿来卷鞭炮去放响呢。筱燕秋依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会议室,刚一落座,炳璋发现自己又冒失了。很空的会议室里tou只有他们两个,炳璋坐在这tou,筱燕秋坐在那tou,中间隔了一张长长的椭圆桌,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。筱燕秋胖了,人却冷得很,像一台空调,凉飕飕地只会放冷气。炳璋打算先和筱燕秋谈一谈《奔月》的,可《奔月》是筱燕秋永远的痛,炳璋越发不知dao从哪儿开口了。
炳璋有几分惧怕筱燕秋。要是细说起来,炳璋比筱燕秋还长chu一个辈分,不过筱燕秋的脾气戏校里tou可是有名的。这个女人平时ruan绵绵的,一举一动都有些逆来顺受的意思,有点像水,但是,你要是一不小心冒犯了她,眨yan的工夫她就有可能结成了冰,寒光闪闪的,用一zhong愚蠢而又突发xing的行为冲着你玉碎。所以戏校食堂里的师傅们都说:"吃油要吃se拉油,说话别找筱燕秋。"炳璋不知dao怎么和筱燕秋挑开话题,就开始和筱燕秋绕。一会儿聊她的生活,一会儿聊她的教学、学生,还扯到了天气,有些前言不搭后语。东扯西拽了几分钟,筱燕秋闷tou闷脑地说:"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?"炳璋被堵住了,心里tou一急,脱口说:"你亮个相吧。"筱燕秋望着炳璋,把两只胳膊放到桌面上来,抱成了一个半圆,却又看不chu任何风chui草动。筱燕秋毫无表情地望着炳璋,突然说:"想听什么?是西pi《飞天》还是二黄《广寒gong》?"《飞天》和《广寒gong》是《奔月》里著名的唱腔选段,筱燕秋因为《奔月》倒了二十年的霉,这刻儿主动把话题扯到《奔月》上去,无疑就有了一zhong挑衅的意思,有了一zhong子弹上膛的意思。炳璋本能地直了直上shen,等着筱燕秋的chun枪she2剑。不过炳璋手里有牌,倒也没有过分担心。炳璋说:"那就来一段二黄。"筱燕秋站起shen,离开坐椅,拽了拽上衣的前下摆,又拽了拽上衣的后下摆,把目光放到窗hu的外面去,凝神片刻,开始运手,运yan,咿咿呀呀地居然进了戏。她的嗓音还是那样地genshen叶茂。炳璋还没有来得及诧异,一阵惊喜已经袭上了心tou,一个贪婪而又充满悔恨的嫦娥已经站立在他的面前了。炳璋闭上yan睛,把右手cha进ku子的口袋,跷起了四只手指tou,慢慢地敲了起来,一个板,三个yan,再一个板,再三个yan。
筱燕秋一口气唱了十五分钟,炳璋睁开yan,眯起来,仔细详尽地打量起前面的这个女人。这段二黄慢板转原板转liu水转高腔有极为复杂的表现难度,音域又那么宽,一个离开戏台二十年的演员能把它一口气完成下来,答案只有一个,她一直没有丢。炳璋歪在椅子里tou,没有动。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