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想与反省

《礼拜日》代后记

都在说文学的gen，说的却未必是一回事。好比如，小麦是怎么从野草变来的是一回事，人类何以要zhong粮食又是一回事。

不知前者，尚可再从野草作起。不知后者，所为一概荒诞。并非说前者不重要。

“gen”和“寻gen”又是绝不相同的两回事。一个仅仅是：我们从何chu1来以及为什么要来。另一个还为了：我们往何chu1去，并且怎么去。

“寻gen意识”也至少有两zhong。一zhong是yan下活得卑微，便去找以往的骄傲。一zhong是看chu了生活的荒诞，去为jing1神找一个可靠的gen据，为地球上最灿烂的hua朵找一片可以盛开的土地。

阿Q想找一tou大于王胡所有的虱子。鲁迅的意思是把阿Q、王胡、乃至小D都消灭，找chu真正人的萌芽。

至于鲁迅倒比阿Q多着痛苦，乃至人倒比猴子活得艰辛等事，另当别论。

什么是文学的gen呢？是文化？文化是什么呢？《辞海》上说，文化从广义上讲，是指人类社会历史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wu质财富和jing1神财富的总和。真占得全！全得像是废话。好在《辞海》上对文化还有一zhong狭义的解释：指社会的意识形态。想必文学界谈论的是这后一zhong。又查了“意识形态”条，得这样的解释；亦称“观念形态”指政治、法律、dao德、哲学、艺术、宗教等社会意识的各zhong形式。

似可对文化作如下简明的理解：文化是人类面对生存困境所建立的观念。

yu望无边，能力有限，是人类生来的困境。所以建立起诸多观念，以使灵魂有路可走，有家可归。

文学是文化的一bu分。说文化是文学的gen，犹言粮食是大米的gen了。譬如树，枝与干，有同gen。文学与哲学、宗教等等之不同，是枝与枝的不同。文学的gen，也当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困境。

面对困境，文学比其它所有学科都更mingan。文学不仅用着思考，更用着观察，不仅看重可行的实际，还看重似乎不可能的愿望。因此，它不同于哲学的明晰（所以它朦胧）；不同于科学的严谨（所以它耽于梦想）；不同于法律的现实（所以gan情不承认法律，法律也不承认gan情）；不同于宗教的满足（所以叛逆常是其特se）；不同于政治和经济的立竿见影（所以它的社会效益潜移默化）。据此，它便也不同于教育和宣传。

要求一切都实际且明晰，岂止是在扼杀文学，那是在消灭理想和进步。

波德莱尔说：“诗不是为了‘真理’，而只是它自己。”我想这话有四个意思：一、人所面对的困境，永远比人能总结chu的真理要多。二、文学把侦察困境的艰险留给自己，把总结真理的光荣让给别人。三、一俟真理呈现，探索早又向着新的困境了；只有在模糊不清的忧郁和不幸之中，艺术才显示其不屈的mei。四、绝不是说，诗不通向真理。

已有的文化亦可为人类造chu困境，当然也可成为文学的gen。同样，已有的文学亦可为人类造chu困境，文学又成文学的gen。究其为gen的资格，在于困境，而不在其它；惟其造chu困境，这才长chu文学。

歌德说：“凡是值得思考的事情，没有不是被人思考过的；我们必须zuo的只是试图重新加以思考而已。”我想此话有三个意思：一、人类的困境像人类一样古老，并将随人类一同长久。二、若不面对这困境重新思考，便不会懂得古人思考的到底是什么。三、古人的思考遗留下的谜团，要求今人继续思考；困境是古老的，思考应该有崭新的。

过去的文化是过去的人类对困境所建立的观念。今人面对困境所建立的观念呢？当然也是文化。所以文化不等于涉古，涉古者也不都有文化。阿城说有两zhong文盲，一zhong文字盲，一zhong文化盲。这样分清真好。但能识得字的就会抄书，未必不是文化盲。

因而想到，所谓知识分子，怕也该分作两zhong。《辞海》上说，知识分子是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