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6节

梅子一直在我看护的视野中。

她离我很遥远了，一度远得无影无踪。但后来她又chu现了，像远航之船的桅杆，显lou在地平线上。我的心海波涛翻涌，她总能在雾霭中闪现。

这zhong照料是爱吗？是的。这是爱的照料。

我有时对她的固执和短视gan到失望。这让我对她产生了双倍的牵挂。我担心一个小小的生命，它遗留在混luan嘈杂之中有多么不适宜。还好，她一直呆在自己的父母shen边。这就获得了最好的一份照料。

我一次次回到平原，最后滞留于此；就像来这儿寻找双亲似的…我在那座城市没有父母——梅子是否想到了这一点？

她爱我，但她没有想到一个男人正在被一座城市缓缓地扼杀。原谅我吧，我必须离开了。

在这个喧嚣的时代，我不可回避地走入了一场特殊的耗损。走开，走开，让我安定一会儿，让我来一个彻底的总结吧。让我能够静思，能够伴着昨天的回忆…

柏慧，我也许说得太多了…

这个冬天太长了。不记得有哪个冬天令我这样无望和孤单。而且我凭直觉预料：真正漫长的冬天还在后边呢。

putao园与我一起迎接了这样的季节，真是有点不幸。一连多少天，茅屋里的人全tichu动，给putao树加固培土。不这样zuo它们就会被长长的冬天冻死。这个冬天的奇特之chu1还有气候的反复无常：有时冰冻三尺，有时又突然化冻。接上是猛烈袭来的ju大寒冷——这样植wu最容易给冻死，人也受不住。

斑虎在霜地跑来跑去，表情严肃，好像所有的植wu、人，包括putao园里的石桩，都需要它的悉心照抚一样。它看一会儿这里，又去观察那儿，极为匆忙认真。它长得魁梧，是狗中的大块tou。平时它不苟言笑，但每逢园里的人chu去，哪怕只是小半天的时间，归来时它都要激动地扑过去。它那时shenti扭成了hua，每一genmao发都在颤抖，she2tou不停地添着你的手、衣服。这个过程往往很长，而且总是人首先疏远和平息它的激动。我常常在它这zhongju大的激动面前gan到惭愧和费解。我知dao我们人zuo不到——儿童略好一点，但仍不如它们。它为什么葆有了那么ju大的激情？它内心里平常积蓄和领受了多少饱满的亲情暖意？难dao它就一点也看不到人类的虚伪、傲慢和拙劣吗？人类真的值得它和它的伙伴们那么动情？它们真是单纯和宽容啊。

我因此而爱着它们。

这个严冬，除了给园里的树木加土，再就是添一些柴草燃料、读书、围拢烤火和讲故事了。斑虎总是静静地听故事——大概我们当中谁也不认为它听不懂。

多么聪慧的一双大yan睛注视着你，它会不懂吗？在悲惨的故事中，它也要沉下脸；在huan乐的故事中，它会顽pi地微笑。

这个冬天，远方的朋友差不多全无音讯了。他们消逝得好快。我一想起他们就无心zuo任何事情。大雪飘飘的日子他们在干些什么？嫣红的炉火旁，我觉得自己太安怡了。有几个无辜的朋友已经远走他乡，他们甚至来不及与我告一个别。

在这特别的时刻，人们都在寻找自己的dao路。本来是同一片陆地，在疯狂的狼chao切割之下，很快分离chu一些孤单的岛屿。

很想知dao他们的消息。他们与你联系了没有？有几个也是你的朋友。

海边冰矾像小船一样大，撞撞跌跌又起成几块。

这样的日子让我想起童年——那时四季分明，冬天真像个样子，雪岭、冰矾…不过那时的冬天怎么让人那么愉快？

你还记得一个个mei好的冬天吗？

你向我讲伏在父亲背上去hua雪的情景…是啊，人很难忘掉父亲。你很少讲母亲，因为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，你没有印象。而我的母亲却总在yan前闪耀…

我一连多少天一个人到外面走。只要没有风，我就dai上帽子，围上围巾走chu来。大雪停了，地上厚厚的一层。我一直走上很远很远，走到茅屋北面的大沙滩上，走到一chu1chu1的沙丘链那儿。这时的雪原上空无一人。

你能想象如此安静的一片雪野吗？

大海滩上，靠近海边那儿有一个个渔铺子，每个铺子中都有一个老人在默默饮酒。

走近大海时，能gan到微微的暖气。在dang漾的大海的那一边，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冬天吗？

我那么怀念朋友们。

…仍然是围拢炉火讲故事。你如果这时候和我们在一起一定会非常愉快。火炉的响声是冬天里最能安wei人的了。炉子上煮了土豆和山药，这都是我们在园子里zhong的。夜晚长得很，几乎到了shen夜大家才恋恋不舍地散去，临分手还要吃一点东西。

响铃和四哥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。他们的故事都是亲历的，老要让我和鼓额大笑，或者是shenshen地惊讶。对于平原西北bu这片林子，四哥比我知dao得还要多。因为他十几岁以前一直生活在这儿，后来才被本家一位叔叔带去了东北。他受伤后返回故里时，我还很小。

响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