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利沙坐了下来，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。他到无限的幸福，因为他明白，好妈妈的心向他敞开了，好妈妈他。

我们孩们对父亲十分冷淡，而且总的来说，全家人都是这样，也许只有老仆人例外，他们记得父亲还在独时的景况。与此相反，我们却象怕火似地害怕母亲，因为她象个最执法官，惩办人总是罚不当罪，只会从严，不会从轻。

除了厨，他们也对伺候用餐的侍仆发脾气。有各各样的理由：不该这样迈步，不该这样上莱，不该这样看人。“你还敢倔脑的，前两天刚挨过骂，你就忘记了？”——“你怎么象没睡醒似的，悠悠忽忽，难要象前几天那样让你清醒清醒？”——这样的问话和翻老账是不停的。吃饭的时候，打人不方便。因此笃信上帝的父亲，常常采用宗教界的惩罚办法。他要是对那个“不该这样迈步”的瘦个儿生气，就罚他跪在自己边，或者命令他不停地磕，直到主人吃完饭为止。

“全是替他们，喏，替这些‘可的孩’，替格利沙、替娜齐卡攒的！”另一个“可恶的孩”回答。

“哼，他才会去说呢！”

不消说，这个“可的孩”把他的所见所闻转告了兄弟妹，孩们中间便展开了奇特的谈话。

“格利沙，你去对母亲说。好妈妈，您别光替我们攒钱，您还有别的孩…”

当时的地主对待农的通常的态度，一言以蔽之，是“发脾气”这倒好象是一自然的权利，如今这权利已经本被人忘却。现在任何一位所谓“老爷，都很清楚，不他发脾气还是不发脾气，结果都是一样：“没什么了不起！’但是在农制度盛行的时候“发脾气”这句话却包着丰富的内容和实际的效果。主人“发脾气”仆只会“惹人生气”这可说是一玄妙的循环，当时一切并不复杂的关系必然地在这个循环圈里打转。至少，我们孩们每次碰到仆们，总是看到他们惊恐的面孔，听到他们同样的私语：“太太发脾气啦”“老爷发脾气啦”…

“她攒这么多钱预备填什么无底呀！”“可恶的孩”中的一个惊叫。

如此等等。

不过，家人相聚时倒也并非每次都吵得不可开，并非每次都是主人生气而仆人惹人生气。间或也有战双方相安无事的日，这时，角便让位给谈家常。唉！那些内容

这就是能淋漓尽致地描述母的仅有的几句话。

吃饭的时候。主人首先是对厨发脾气。我们的厨是个老年人（本来还有几个年青的，但是让他们门挣代役金去了），耳朵不大灵便，又相当邋遢。如果菜烧得太咸。他们叫他上来，对他说：菜里盐少了，背上就该多放些盐——挨打；如果汤里发现蟑螂，他们又叫厨上来，迫他把蟑螂吃掉。有时，母亲找不着她早上订午餐时亲见过的一块，便又找厨来，说：你把那一块到哪里去了？是不是送给了你的姘？总之，很少有一顿饭，这倒楣的老儿不惹老爷太太发脾气的。

如果说不公的、严酷的惩罚会使儿童的心灵变得冷酷无情，那么，他们耳闻目睹的那些谈吐和行为便会把他们引上放的邪途。遗憾的是，长辈们甚至认为不必在我们面前稍加克制，常常恬不知耻地公开端一些隐秘的内情；那倒是理解整个生活秩序的一把钥匙。

，仔细看看，多学学。不过，你得老老实实坐着，别碍手得脚。”

总之，各式各样的罚成了主要的教育手段。虽然不常动鞭，但是比较方便的拳打脚踢却是家常便饭“可恶的孩”被揍得简直没法生存。我幼年时和大多数哥哥不在一起（我有三个哥哥，四个，我和最小的相差三岁），因此，大家都逃不脱的狂暴的殴打，我比别的孩挨得少一些。但是，当我也长到该念书的时候，我的一个念完女学校回到了家里，从此灾难便落到了我的上；她打人打得十分残酷，仿佛要为她从前的挨打受气恨似的。在这教育方法统治下，上课时常常传来孩们久久不能平息的声，下课后孩们规规矩矩、一动不动地呆坐着，所以，整座宅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中。一句话，这是一真正的儿童蒙难史。如今，在我写到这些往事的时候，亲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，儿童受到的最微小的痛苦都会引起父母心神不安；因此，这类苦难就成了骇人听闻的奇谈了。但是，这儿童蒙难史的创作者自己决不会意识到他们是恶，而且在旁人里，他们也不会得此恶名。老话说：“不打不成人。”唯一的限制就是：只要不打死就成！然而，谁能够说，有多少“没打死”的生命过早地送了坟场？谁能够确定，在这些少年蒙难者中，有多少人的整个未来的生活被殴打和践踏得不成样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