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　地主庄园的一天

七月初；清晨五点多钟。女仆室的窗板撑起来了，一gu新鲜的空气从院子里涌进房间。苍蝇成群结队在空中飞来飞去，特别是麇集在天hua板下的蝇群，一片营营嗡嗡声。女仆们已经起shen，收拾好地铺上的毡于，聚集在桌边吃早饭。这一次桌上摆着一碗燕麦糊糊。大家争先恐后地用木勺子舀着糊糊喝。十分钟后，早饭吃完；丫环们走进摆着绣hua架和hua边架的工作室。女仆室里只留下一个值日的婢女，通常由小丫环担任，她收拾食qi，打扫房间，然后一边编织长袜，一边警觉地谛听着，注意太太卧室里是否响起安娜-ba甫洛夫娜-札特拉别兹娜雅的脚步声。

工作日开始了，但是工作暂时进行得十分拖沓。因为还没有听到太太严厉的呵斥声，丫环们有的闭目养神，有的闲聊天。绣hua的针，编hua边的小木轴，慢吞吞地移动着。

时间虽然还早，可是太yang已经渐渐晒热了工作室。这将是一个闷热的日子。她们谈论着太太今天会作什么安排。如果派她们到树林里去采蘑菇或浆果，或者吩咐她们到果园里去摘浆果，那就太好了；如果叫她们整天坐在绣hua架和hua边架上干活，那就倒了大楣——单是暑热和闷气就够受了。

“听说，黑麦地里藏着一个逃兵，”丫环们jiao换着情报“前两天，达舒特卡chu村到树林里去采蘑菇，那逃兵忽然从黑麦地里tiaochu来，拦住她，抢了她带的面包和一点niunai，才放她走。”

“你看，他没有胡来吗？”

“没有，她说，他役有把她怎么样，光是抢走了她的吃食。听说，这个丘八还是本地人呢，维里坎诺沃庄园里那个叫谢辽日卡的前导ma骑手。”

“可是洛姆村那边有熊。要是太太派我们到那里去，熊准会请我们上它家去zuo客！”

“它只消一口就把我吞了！”矮子波里卡接口说。

她是个终年有病的不幸的丫环，年纪已经二十四五，shen长却只有一又四分之一俄尺①，长着一对猫yan睛，ting着个楔子似的尖肚子。但是主人qiang迫她干的活儿和shenqiang力壮的丫tou一样，只是替她zuo了一只比较低的绣hua架，板凳也矮一些罢了。

①约合我国二市尺七寸。

“听说，”闲谈中有人问dao“在莫斯卡列沃，熊把一个乡下女人拖到窝里，让她过了整整一冬，真有这zhong事吗？”

“怎么役有！她还当了熊的厨娘呢①！”听的人取笑说。

①这是一句反话，意思是被熊吃了。

这时，值日的小丫环飞快地跑进工作室，小声报告大家：

“太太！太太来了！”

丫环们的喧闹声顿时沉寂下来。她们埋下tou干起活儿来了；绣hua针min捷地闪动着，编hua边的小木轴来回敲打着。门口chu现了太太的shen影，她睡yan惺忪，没梳tou，没洗脸，穿着油污的上衣。她打着哈欠，在嘴上划着十字①。有时，她这么站一会儿就走了，有时，她还要检查一下干的活儿。遇到后面一zhong情况，少不了一清早就听到两三下掌嘴的响声。特别倒楣的是那些小丫环，她们正在学手艺，因此常常把活儿zuo坏。

①俄人迷信，打哈欠时在嘴上划十字，意在避邪。

不过，这一次倒平安无事地过去了。安娜-ba甫洛夫娜站了一会儿，便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女仆室走去。穿着破烂的上衣和油污的围裙的老厨子，正背着双手在那儿等候她。女guan家也呆在女仆室的角落里。太太在桌旁一只木柜上坐了下来。桌上摆着几盘“隔夜的”剩菜和一锅隔夜的汤。旁边放着比较新鲜一点的食wu：一块腌niurou、半只熏鹅、niutourou、niu油、jidan、几块砂糖、面粉，等等。太太开始吩咐了。

“我们的汤好象已经吃了两三天了吧？”她察看着锅子问dao。

“是呀，已经吃了两三天了，太太。都发酸了，太太。”

“那好，今天就烧新鲜汤吧。新鲜niurou还有吗？”

“新鲜niurou全吃光了。”

“怎么？好象还有一块吧？你还说过，准备给老爷zuorou饼的。”

“两个rou饼，老爷已经吃了两天啦。”

“哪里用得了这么多niurou？老是在买，买，可是问起你来，总是没有了，没有了…”

“当然啦，吃掉了——就没有了，”厨子用讥讽的口吻说。

“啐！真没有办法，宰只ji吧…不不，还是这样吧：烧一锅腌niurou白菜汤，让ji多活几天。…口tou再到ma雅洛沃村去买一、两普特①niurou。…你给我小心点儿，老家伙…哼，‘当然啦，吃掉了！’如今niurou太贵，吃不起啦，四个卢布（纸币）一普特…你给我位省点，别luan糟蹋！好，热菜就这样定了，凉菜有些什么呢？”

①一普特约合我国三十二市斤半。

“昨天的rou冻还剩下一点儿，差不多没有了…”

安娜-ba甫洛夫娜仔细察看剩下的rou冻。盘子里都是粘糊糊的rou冻，当中有几块残存的niu脑髓和niutourou。

“你想法把它重zuo一下吧；你是厨子呀。把剩下的rou冻化开，再倒进模子里，加点niutourou，就zuo成新鲜的rou冻了。”

太太放下niutourou，接着说：

“昨天的调味zhi大概也没有了吧…不，你先说说，昨天的niu肝还有吗？”

“niu肝没啦，太太。”

“我亲yan看见盘子里还剩两块！